庞尊手脚麻利地将餐桌收拾得一尘不染,嘴里还兀自沉浸在可以直呼“卦辞月”其名的巨大喜悦中,低声反复念叨着,像是要牢牢刻在心里。
忽然,他动作一顿,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上那傻乎乎的笑容收敛了些,转为一种带着点古怪和疑惑的神情。
他转过身,看向依旧静立在窗边、沐浴在自身光辉中的卦辞月,挠了挠他那头金色的短发。
“对了,辞月!”庞尊开口,语气带着点不确定,“刚才在净水湖,水清漓那家伙……还问了我一句挺奇怪的话。”
卦辞月闻言,并未回头,只是微微侧耳,表示在听。
庞尊努力回忆着水清漓当时那清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语气,模仿道:“他问我……‘下次,是不是还想吃颜爵的鸡?’”
说完,庞尊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不解:“颜爵?那个艺术之灵?他家有鸡吗?而且……辞月你想吃鸡?我怎么不知道?水清漓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
然而,站在窗边的卦辞月,在听到“颜爵的鸡”这几个字的瞬间,背对着庞尊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颜爵的鸡……
这个久远得几乎要被遗忘的“黑历史”,如同被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千年前,武神凌那个二货,信誓旦旦要带他去“开拓美食地图”,目标就是艺术之灵颜爵家竹林里那些“跑山的、很肥美”的野鸡。
结果鸡没偷成,还被颜爵当场抓包,留下了那句带着怜悯与叹息的“希望有一天你能自由,到时候,想吃我养的野鸡也行”……
原来,水清漓还记得。
记得千年前那场未遂的“偷鸡”事件,记得他当时身处囚笼的处境,甚至……记得颜爵那句近乎预言般的话。
水清漓通过庞尊传递的这句询问,看似没头没脑,实则意味深长。
是在确认他如今是否真的获得了自由?是在用一种隐晦的方式,表达着某种了然甚至是……一丝迟来的、清冷的关怀?
卦辞月缓缓转过身,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那片沉寂的冰原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往事的恍惚,有一丝被戳破旧事的窘迫,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淡淡怅惘。
他看向一脸茫然、还在纠结“鸡”的问题的庞尊,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飘渺的意味:
“不必了。”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不必,也没有回应庞尊关于“鸡”的疑问。
只是这三个字,和他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复杂神色,让庞尊敏锐地感觉到,这背后似乎藏着一段他不曾知晓的、属于卦辞月的过去。
庞尊看着卦辞月重新转向窗外的侧影,那清冷孤寂的模样,让他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不再追问“鸡”的事情,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辞月更好,把他过去可能缺失的、不开心的一切,都加倍补偿回来!
同时,他心里也给水清漓和那个大司仪的颜爵记上了一笔——这两个家伙,肯定知道些关于辞月的、他不知道的往事!看来,以后有必要多“关注”一下他们了。
而卦辞月,望着窗外被光明笼罩的景象,心中低叹。
自由……他确实得到了。
只是,这自由的滋味,与千年前想象中的,似乎并不完全相同。
而那些与“自由”一同逝去的、爱恨交织的过往,也如同水清漓这句突兀的问候般,总会在不经意间,悄然浮现,提醒着他,一切都已不同。
窗外的曦光似乎恒定不变,但时间的流逝却在心绪的起伏中被悄然感知。
卦辞月静立了许久,直到心中那因水清漓一句话而泛起的波澜渐渐平复,重新归于那片深沉的死寂。
他转过身,紫眸看向庞尊,那里面不再有方才的恍惚,只剩下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庞尊,”他唤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我需去唤醒光莹了。”
庞尊正沉浸在“如何更好照顾辞月”的规划中,闻言抬起头,金色的眼眸眨了眨,立刻表态:“好!我陪你一起去!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卦辞月微微摇头:“不必,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远处那间安置着光莹的静室,语气里带上了一种深埋千年的愧疚与责任:
“哥哥……欠她很久的自由了。”
这声“哥哥”,他唤得极其自然,那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羁绊,是他穿越时空、历经生死也无法割舍的责任。
庞尊看着他眼中那抹沉重的色彩,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用力点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明白!辞月,你放心,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嘴上说得铿锵有力,一副全力支持、感同身受的模样。
然而,在他那颗被雷电与炽热情感充斥的心里,一个更真实、更自私的念头却悄然浮现:
其实……白光莹现在醒不醒,对他来说,真的无所谓。
有卦辞月在就好了。
这轮独一无二、冰冷又勾人的太阳,才是他全部心神的焦点。光仙子固然是辞月的妹妹,他也会因为辞月而在意、去保护,但那份在意,完全源于对卦辞月的爱屋及乌。
他甚至暗自想着,光莹一直沉睡下去也不错,这样辞月的注意力就能更多地放在他身上……
当然,这个念头他是绝不敢说出口的。他看得出来,光莹对辞月而言极为重要。若是惹得辞月不快,那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庞尊压下心里那点隐秘的、希望光莹晚点醒来的小九九,脸上摆出最可靠、最支持的表情,亦步亦趋地跟在卦辞月身后,朝着安置光莹的静室走去。
卦辞月没有留意到庞尊内心那点曲折的心思。他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即将面对妹妹的那一刻。
千年的分离,身份的转换,自由的赋予……他该如何对光莹解释这一切?她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失踪”了千年、万年,如今突然出现,并声称要给她自由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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