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大军,如同一条蜿蜒的长龙,缓缓向着长安的方向蠕动。
队伍的最前方,是高奏凯歌的仪仗和簇拥着董卓帅驾的亲卫,将领们策马相随,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者的荣光。
队伍的最后方,则是混杂着伤兵、民夫和负责押运辎重的辅兵,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汗水和马粪混合的复杂气味。
吕布就在这里。
他低着头,默默地牵着两匹战马。粗糙的缰绳磨得他掌心生疼,那双曾经挥舞方天画戟,令天下英雄胆寒的手,如今只配用来干这个。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麻布军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与他记忆中那身鲜衣怒马的华服,恍如隔世。
周围的目光,像苍蝇一样,嗡嗡地围着他。
有同情,有怜悯,有幸灾乐祸,也有毫不掩饰的鄙夷。那些曾经对他敬若神明的西凉士卒,如今看他,就像在看一个从戏台上摔下来的小丑。
他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温侯?啧啧,真是虎落平阳啊。”
“什么温侯,现在就是个马夫!听说相国大人发话了,让他养一辈子马!”
“嘘,小声点,小心他一戟捅死你!”
“怕什么!他现在连根烧火棍都没有!再说了,有林将军在,他翻不了天!”
林将军……林渊……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每一次被提起,都狠狠地在他的心口烙一下。
吕布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青。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望向队伍最前方,那面迎风招展的“林”字帅旗。
那面旗帜,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刺眼。
他看到林渊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与李傕、郭汜之流谈笑风生。他看到马腾和庞德策马靠近他,脸上带着敬佩的神情。他看到无数的士兵,在经过林渊身边时,都自觉地低下头,眼神里满是崇拜。
那些本该属于他吕布的一切,荣耀、敬畏、众星捧月,如今,都聚集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而他,却只能在这污浊的队伍末尾,闻着马粪的味道,忍受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凭什么?
凭他那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凭他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不!
吕布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无尽屈辱与滔天怨恨的黑色火焰,在他的五脏六腑中熊熊燃烧。他不是败给了袁绍,他是败给了林渊。他不是败在战场上,他是败在了那场可笑的“庆功宴”上,败在了林渊那虚伪的“求情”之下。
那句“饶他这一次”,不是仁慈,是施舍!是用他吕布的尊严,去铺就林渊自己仁德宽厚的金光大道!
“嗬……嗬……”
吕布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喘息,他那被杂乱发丝遮住的眼眸中,一片赤红。他不能就这么回到长安,不能以一个马夫的身份,看着林渊登堂入室,取代自己的一切,甚至……霸占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他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押运粮草的军官,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一脚踹在吕布牵着的马屁股上。
“磨蹭什么!你个养马的!没看见前面都走远了吗?耽误了行程,老子扒了你的皮!”
那军官一脸的横肉,看着吕布的眼神,充满了作威作福的快感。他知道这是谁,所以他更要踩上一脚,这种把昔日战神踩在脚下的感觉,让他通体舒泰。
吕布缓缓地,转过头。
那军官脸上的得意笑容,在对上吕布那双眼睛的瞬间,猛地僵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那军官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凝视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底盘踞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瞬间窜到了天灵盖。他双腿一软,竟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吕布没有理会这个瘫软在地的蠢货。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远方。
杀了他。
这个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笋,疯狂地在他脑海中滋长。
必须杀了他!
在回到长安之前,在这条凯旋的路上,让他悄无声息地,变成一具尸体!
……
大军行进了两日,距离长安已不过百里之遥。
夜幕降临,军队在一处开阔的河谷地带安营扎寨。篝火升起,士兵们围坐在一起,烤着肉,喝着酒,欢声笑语,驱散了夜的寒意。
林渊的中军帅帐内,却安静得出奇。
他没有参加任何将领的宴请,只是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后,借着烛火,翻阅着一卷竹简。竹简上记录的,是此次缴获的袁军军械、粮草以及俘虏的详细数目。
庞德侍立在一旁,如同一尊铁塔,沉默地为他修剪着灯芯。
“庞将军。”林渊的目光没有离开竹简,忽然开口。
“末将在。”庞德立刻躬身。
“此次回长安,你有什么打算?”
庞德愣了一下,随即沉声道:“末将追随马将军,马将军去哪,末将便去哪。马将军如今效忠于您,末将自然也听凭将军差遣。”
林渊放下竹简,抬起头,烛火在他的眼眸中跳动。
“马将军忠义,你亦是难得的猛将。只是西凉军中,派系复杂,他日后要走的路,未必平坦。”林渊的声音很平静,“你可愿,来我麾下?”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招揽了。
庞德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看了一眼林渊,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将军,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力量。他想起了乌巢那夜的冲天火光,想起了林渊在董卓面前为吕布“求情”时的从容。
这是一个他完全看不透,却又不由自主想要追随的人。
“末将……”庞-德单膝跪地,抱拳道,“愿为将军效死!”
林渊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言重了。我麾下,不需要死士,只需要能打胜仗的将军。”
正在此时,林渊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轻一蹙。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那本悬浮着的【姻缘天书】,无风自动,书页上,代表着他自己的那个光点,周围的景象正在发生变化。
几股细密的,如同蛛丝般的黑色线条,正从大营的不同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延伸出来。这些黑线极其纤细,充满了阴冷、怨毒的气息,它们在空中交汇,编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网,最终的目标,直指他所在的中军帅帐。
【杀意】之线。
而且,不是一股,是至少七八股。
林渊的脸上,神色未变,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但他的眼底,却掠过一抹冰冷的寒光。
来了。
他知道,那头被拔了牙的猛虎,终究还是不甘心只做一个笼中困兽。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黑线。它们的源头,都来自于一些普通的士卒营帐,气息驳杂而微弱。但林渊能感觉到,在这些黑线的背后,有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纯粹的怨毒意志,在遥遥操控着一切。
那股意志的源头,正是来自大营后方,那个臭气熏天的马厩。
吕布。
他这是要借刀杀人。
“将军?”庞德见林渊忽然沉默,有些疑惑地开口。
“无事。”林渊回过神来,端起案几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吹热气,“只是在想,明日的路,似乎不太好走。”
庞德不解:“将军,明日便可抵达长安,一路皆是平坦官道,为何不好走?”
林渊呷了一口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明日从此处到长安,必经之路是哪里?”
庞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需经过一处名为‘一线天’的峡谷。那峡谷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官道,仅容两马并行。”
“一线天……”林渊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个莫名的弧度,“是个好地方。”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望向外面那片被夜色与篝火笼罩的营地。
“庞将军,传我将令。”
“末将在!”
“明日一早,你率领本部五百骑兵,脱离大部队,提前出发。”林渊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不要走官道,绕小路,去‘一线天’的出口处等我。”
庞德心中一惊,这是何意?脱离大队,提前去峡谷出口?
“将军,这是……”
“不必多问。”林渊打断了他,“记住,抵达之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进入峡谷。只需封锁出口,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庞德虽然满心疑惑,但出于对林渊的信任,还是立刻抱拳领命:“末将遵命!”
“另外,”林渊又补充道,“让你麾下最机灵的斥候,去将高顺将军,悄悄请来我帐中。切记,要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
请高顺?
庞德的脑子彻底乱了。高顺是吕布麾下最忠心不二的死士,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将军秘密召见他,究竟意欲何为?
看着庞德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林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去吧。今夜,怕是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他转回头,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深沉的夜色,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
“我倒是很想看看,是吕布的刀快,还是我的网,更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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