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把刚领的工业券仔细夹在粮本里，指尖划过那几张薄薄的纸片——这是她托人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够给母亲换个新暖水瓶。刚把粮本锁进抽屉，院门口就传来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热络：“晓娥妹子在家吗？”
她挑眉，拉开门时脸上已挂着淡淡的笑：“秦嫂子有事？”
秦淮茹手里拎着半袋白面，眼神往屋里瞟了瞟：“看你家烟囱没冒烟，估摸着还没做饭吧？我蒸了窝窝头，给你送两个尝尝。”说着就往她手里塞，“刚出锅的，热乎着呢。”
娄晓娥没接，只是侧身让她进门：“嫂子费心了，我家早上刚蒸了馒头，够吃。”
秦淮茹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又笑起来：“也是，你家条件好，哪瞧得上我这粗粮。”话锋一转，“对了，听说你弄到工业券了？我家棒梗的书包磨破了，想扯块布做个新的，可巧我家的券刚好用完……”
娄晓娥端水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她：“嫂子想要工业券？”
“也不是要，就是借……”秦淮茹搓着手，眼神躲闪，“等我弄到新的就还你，绝不拖欠。”
“嫂子怕是借不成了。”娄晓娥把水杯推到她面前，语气平淡，“这券是托人给我妈换暖水瓶的，她那旧的漏得厉害，夜里总冻醒。”
秦淮茹的脸垮下来，声音也带了点委屈：“就一张券而已……棒梗那书包是真不能用了，昨天还被同学笑破破烂烂的……”
娄晓娥没接话，只是看着她。这话她可不信——前天还见棒梗背着书包追跑，明明是新补的补丁，边角都还挺整齐。
正说着，傻柱从外面进来，手里攥着两张电影票，一进门就喊：“晓娥妹子，晚上有空不？新上映的《地道战》，咱仨……”话没说完看见秦淮茹，顿时卡壳，“秦姐也在啊。”
秦淮茹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傻柱哥有电影票？真巧，我下午还跟晓娥说想看这片子呢。”说着就去够傻柱手里的票，“正好，我跟晓娥妹子一块去，谢啦傻柱哥！”
傻柱下意识把票往后藏，挠着头看娄晓娥：“我是问晓娥……”
“都是院里街坊，还分什么你我。”秦淮茹抢过一张票，笑得眉眼弯弯，“晓娥妹子不会介意吧？”
娄晓娥看着她手里的票，又看了看傻柱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突然笑了：“嫂子既然想去，那就去呗。”转头对傻柱说，“我晚上要给我妈熬药，就不去了。”
傻柱愣了愣，还想说什么，秦淮茹已经拉着他往外走：“那正好，我跟傻柱哥去，不打扰你忙活……”
门“砰”地关上，娄晓娥脸上的笑瞬间淡了。她走到抽屉前，打开锁看了眼里面的工业券，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秦淮茹想要的哪是电影票，分明是想借傻柱的热络缠得更紧，顺便让她在傻柱面前落个“不识趣”的名声。
正思忖着，许大茂哼着小曲从外面回来，手里晃着个信封：“晓娥，猜我给你带啥了？”
娄晓娥抬头看他：“又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嘿，你这话说的。”许大茂把信封拍在桌上，“正经单位发的补助，我托人给你弄的，够你换两件新衣裳。”
信封里的钱不多不少，正好够买身的确良。娄晓娥捏着钱，指尖微凉：“许大茂，你又想让我帮你干什么？”
“瞧你说的，咱夫妻一场……”
“少来。”她打断他，把钱推回去，“我不缺这点钱。”
许大茂的脸沉下来：“娄晓娥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钱你拿着，下午跟我去趟百货大楼，帮我给我妈挑块布料。”
“你妈要布料，自己不会去？”
“她老人家腿脚不便！”许大茂提高了声音，“再说了，你当儿媳的，尽点孝心怎么了？”
娄晓娥看着他，突然想起早上秦淮茹那半袋白面——怕是早就串通好了。许大茂要尽孝，秦淮茹要借券，俩人一唱一和，就想把她架在火上烤。
“孝心我有，但得看值不值得。”她重新把钱塞进他口袋，“你妈去年做的那件蓝布褂子还新着呢，犯不着再添。倒是你，与其操心布料，不如想想你那工作——听说厂里最近要查考勤，你上个月旷工的日子可不少。”
许大茂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娄晓娥走到门口，“要去百货大楼自己去，我下午还有事。”
许大茂看着她的背影，气得攥紧了拳头，却没敢再追——他最忌讳别人提工作的事，万一真被厂里查到，他那轻松差事可就保不住了。
下午刚过三点，秦淮茹果然又来了，这次是红着眼圈来的：“晓娥妹子，棒梗在学校跟人打架了，对方家长要赔医药费……我手里实在周转不开，你能不能先借我点？”
娄晓娥正在给母亲写信，闻言笔尖一顿：“多少钱？”
“不多，就二十块……”
“我没有。”她放下笔，看着秦淮茹，“我家的钱都由我妈管着，你也知道，资本家的家底，查得严。”
秦淮茹的眼泪掉下来：“可那孩子等着钱看医生呢……晓娥妹子，就当我求你了……”
“求我没用。”娄晓娥起身倒了杯热水给她，“不过我知道傻柱最近领了奖金，你去找他试试？他最疼棒梗了。”
提到傻柱，秦淮茹的哭声顿了顿，眼神闪烁：“他那点奖金，刚给我扯了块做书包的布……”
“哦？”娄晓娥故作惊讶，“这么巧？我早上还见他手里攥着工业券呢，原来是给你扯布了。”
秦淮茹的脸“唰”地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娄晓娥看着她，心里冷笑。果然是冲着工业券来的。傻柱的奖金加上工业券，足够给棒梗做书包还能剩下钱，哪用得着哭着来借钱。
正说着，傻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纸包：“晓娥妹子，我给你带了糖糕……”看到秦淮茹在，又把纸包往身后藏，“秦姐也在啊。”
秦淮茹立刻擦干眼泪，站起来：“傻柱哥你来的正好，我正跟晓娥妹子说棒梗的事呢……”
“棒梗咋了？”傻柱一听就急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我去找那小子算账！”
“不是，是要赔医药费……”秦淮茹拉着他的胳膊，声音又软下来，“我没钱，想跟晓娥妹子借点，可她……”
傻柱立刻看向娄晓娥，眼神里带着点指责：“晓娥妹子，都是街坊，你咋不帮帮秦姐？”
娄晓娥没急着解释，只是把桌上的信推给他看：“我妈刚寄来的信，说我爸高血压犯了，让我寄点钱回去买药。你说，我是该先顾着棒梗的医药费，还是先给我爸买药？”
傻柱捏着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却有力，确实是长辈的口吻。他挠了挠头，看看秦淮茹，又看看娄晓娥，憋了半天说：“那……那我把奖金先给秦姐？”
“不用。”娄晓娥突然开口，“我刚想起，许大茂早上还说要给我妈寄钱，我去问问他要。”说着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钱是借的，得打欠条。”
秦淮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看着娄晓娥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女人比看上去的厉害多了——既没撕破脸，又把难题扔回给了许大茂，还顺带堵死了她想赖账的路。
傻柱还在愣神，秦淮茹已经拽着他往外走：“不用了傻柱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她可不敢让许大茂写欠条，那无赖要是知道她借钱给棒梗“赔医药费”，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娄晓娥从门后探出头，看着俩人远去的背影，轻轻合上了门。她走到抽屉前，把工业券又往深处塞了塞——想要算计她？还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傍晚时分，许大茂果然被娄晓娥缠得没法，不情不愿地掏了钱，嘴里骂骂咧咧：“那娘们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娄晓娥接过钱，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块。她没接他的话，只是拿出纸笔：“写欠条。”
“写啥欠条？都是院里街坊……”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她把笔塞给他，“要么写欠条，要么这钱你自己送过去——反正我不去。”
许大茂瞪了她半天，最终还是咬着牙写下欠条，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泄愤。
娄晓娥把欠条仔细折好，和工业券放在一起，这才拿着钱去找秦淮茹。
秦淮茹看到她手里的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接过时手指都在抖：“谢谢你啊晓娥妹子……”
“不用谢，记得按欠条还钱就行。”娄晓娥看着她，语气平淡，“还有，傻柱的工业券要是用不完，记得还给他——别让人觉得，咱院里的人尽占小便宜。”
秦淮茹的脸瞬间涨红，捏着钱的手紧了紧，却只能点头：“我知道了……”
走出秦淮茹家，暮色已经漫进胡同。娄晓娥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轻轻舒了口气。这院里的算计就像藤蔓，稍不留意就会缠上身，但只要站稳脚跟，守住底线，再密的网，也能找到缝隙钻出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里面锁着的不仅是抽屉里的票证和欠条，还有她在这四合院里，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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