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的牙齿即将刺入皮肤时，唐勿脚下的一块石头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她整个人重心不稳，猛地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这个意外的前扑，使得她的脖颈恰好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险之又险地擦着童磨的牙齿滑了过去。
童磨这一口，只咬到了一缕被劲风带起的发丝。
几根断发飘落。
唐勿狼狈地扑倒在地，但她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她趴在地上，猛地回头，看着童磨嘴里那几根属于自己的黑发，整个人都懵了。
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绝望、愤怒和荒谬感的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崩溃的尖叫，“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死不了啊？！连送到嘴边的脖子你都咬不中吗？！”
她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泼妇一样指着童磨的鼻子骂：
“还上弦之贰呢...我看你就是个废物！连个人都吃不到嘴里！你那些名头是吹出来的吧？是不是平时光顾着搞你那什么破教，业务能力都退化了！”
童磨被她这一连串劈头盖脸的辱骂给骂愣住了。
他活了上百年，被人类恐惧过、诅咒过、哀求过，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废物”……
这种新奇体验让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兴奋。
他吐出嘴里的发丝，七彩眼眸眨了眨，脸上竟然又慢慢浮现出那种悲天悯人的笑容，只是这次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和委屈（装的）：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刚才明明就要咬到了，是你自己突然摔了一跤……这怎么能怪我呢？”
他还试图跟唐勿讲道理！
“放屁！”
唐勿根本不吃这套，她此刻理智全无，只想发泄。
“就是你不行！找什么借口！我看你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她一边骂，一边气得原地直跳脚，那样子不像是在面对一个能随手捏死她的上弦鬼，倒像是在菜市场跟人吵架。
童磨看着她这副毫无形象、张牙舞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用金色的扇子掩住嘴，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呵呵呵……有趣，太有趣了！小姐，你真是我几百年来遇到过最特别的人类！”
他笑够了，才用那双依旧冰冷的七彩眼眸看着唐勿，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了新玩具般的兴奋：
“我改变主意了。像你这么有趣的灵魂，一口吃掉实在太可惜了。”
“不如……你来做我的教徒吧？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我们可以一起……做点更有意思的事情。”
唐勿那歇斯底里的暴怒和崩溃，如同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在童磨发出邀请的下一秒，她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她止住了毫无形象的哭骂，甚至非常自然地、用袖口内侧还算干净的地方，轻轻而细致地擦了擦脸上狼狈的泪痕和灰尘。
动作轻柔，仿佛刚才那个气得跳脚的人不是她一样。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疏离感。
只有微微泛红的眼圈还残留着一点之前的痕迹。
她看着童磨那双充满兴味的眼睛，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要。”
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童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他歪了歪头，用扇子轻轻点着下巴：
“哦？为什么不要呢？永恒的生命，无尽的极乐……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唐勿的眼神飘向远处漆黑的树林，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没兴趣。”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两个字太简略，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看透般的厌倦：
“当人已经够无聊的了，变成鬼……估计也差不多。而且，”
她的目光转回童磨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嫌弃，“跟你待在一起，感觉会更无聊。”
这话像一根小针，轻轻扎了童磨一下。
他脸上的慈悲笑容终于淡去了一些，七彩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不悦。
还从未有人类敢如此评价他，而且还是在他“大发慈悲”给予恩赐的时候。
“是吗？”
童磨的声音依旧轻柔，但温度似乎降低了几分，“那真是……太遗憾了。”
既然无法成为有趣的“同伴”，那么，作为一件被玩坏后就丢弃的“玩具”，或许也能带来片刻的欢愉。
他七彩的眼眸中，杀意纯粹而直接，不再掺杂任何戏谑或好奇，就像决定碾死一只聒噪的虫子。
“看来，我们无法达成共识呢。”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那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真正的惋惜。
手中的金色对扇再次扬起，这一次，扇面上凝聚的不再是细碎冰晶，而是高度压缩、散发着极致寒气的莲花状冰晶结晶。
“那么，只好请你，以另一种形式，成为我通往极乐的一点微不足道的点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朵美丽而致命的冰莲骤然绽放，化作一道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吐息，无声无息却又迅如闪电地袭向唐勿！
这一次的攻击，不再带有任何“玩耍”的性质，是纯粹为了“毁灭”。
唐勿看着那道致命的寒流袭来，心中连一丝波澜都懒得泛起。
之前的暴怒、崩溃、期待、绝望……所有激烈的情绪仿佛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困意。
哭闹和生气也是极耗体力的，她现在只觉得眼皮发沉，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回去睡觉。
“（算了，跟这鬼纠缠下去也没结果……反正他也是鬼，看着就碍眼，砍了吧，砍完回去交差。）”
她甚至没指望自己能杀死对方，毕竟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她只是单纯地想完成“遇到鬼就砍”这个基本流程，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于是，在冰莲吐息即将临体的瞬间，唐勿动了。
她不是闪避，而是迎着寒流，挥出了手中的日轮刀。
她的刀锋与那极致寒气接触的前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流，只是擦着唐勿的身体掠过，将她身后的大片地面和残垣瞬间冻成冰雕！
而唐勿本人，连同她手中那毫无技术含量的一刀，却毫发无伤地穿过了这片死亡的冰域！
不仅如此，她这随手一挥，刀尖竟诡异地、精准地划向了童磨因为攻击落空而微微露出的一个极其细微的破绽！
童磨七彩的眼眸中第一次真正露出了惊愕之色。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一瞬间，有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力量干预了结果。
那不是眼前这个少女自身的力量，而是一种……仿佛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偏袒？
他轻盈地后撤，避开了那看似毫无威胁、实则被“命运”加持了一下的刀锋。
脸上那程式化的慈悲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
他看了看唐勿那张写满“困了，烦死了”的脸，又感受了一下那无处不在的异常，心中已然明了。
今晚，他杀不了这个人类少女。
某种比血鬼术更根本的规则在保护着她。
想到这里，童磨忽然又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秘密般的诡异愉悦。
“真是……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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