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月醒来时,窗外天光已然大亮,只是那光线透过破旧的窗纸,显得灰蒙蒙的,没有半分暖意。
听雪苑的寂静,与昨日正厅里的兵荒马乱判若云泥。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上盖着的被褥又薄又冷,带着一股陈年棉絮的霉味。这便是相府嫡女的居所,偏僻,凋敝,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冷宫。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鬟端着一个托盘,低着头走了进来。她将托盘往桌上重重一放,里面的碗碟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大小姐,用膳了。”丫鬟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带着几分不耐。
苏浅月瞥了一眼,托盘里只有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一小碟颜色发黑的咸菜,还有两个冷硬的馒头。
这便是柳玉容的反击。
明面上,她不敢再对一个“气急攻心”的病号做什么,便从这些最细微、最日常的地方下手。克扣份例,用最恶劣的饭食和用度,来消磨人的意志,磋磨人的尊严。这种手段,阴毒且上不得台面,却最是折磨人。
【叮!检测到继母柳玉容的“饿死你拉倒”式报复,手段低劣,格局狭小,委屈币+50!】
脑海里响起的机械音,让苏浅月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一丝冷笑。
她没有动怒,也没有斥责那个丫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放下吧。”
那丫鬟似乎也觉得意外,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轻蔑,撇了撇嘴,转身便走了。
苏浅月缓缓下床,走到桌边,拿起那冰冷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啃着。
很难吃,硌得牙酸。
但她必须吃。她需要力气,去打一场更漫长的仗。
前世,她便是从这样一碗冷粥,一个硬馒头开始,一步步被剥夺了所有反抗的勇气。当饥饿与寒冷成为常态,人的尊严也会被一并碾碎。
这一世,她要让柳玉容知道,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仅打不倒她,反而会成为她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一连数日,听雪苑的境况每况愈下。
送来的饭食一日比一日差,到了最后,甚至连稀粥都变得馊了。冬日里最金贵的炭火,送来的也尽是些潮湿的劣质品,点燃后不仅没有暖意,反而满屋子都是呛人的浓烟。
苏浅月从不抱怨,每日只是安静地待在屋里,仿佛已经认命。
柳玉容派来监视的婆子们,起初还存着几分警惕,见她这般“安分”,渐渐也松懈下来,聚在院门口的廊下,嗑着瓜子,说三道四,言语间满是对这位失势嫡女的嘲讽。
“瞧她那样子,还以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到底还是个没娘的野丫头,中看不中用。”
“可不是嘛,夫人心善,还留她一口饭吃。要我说,就该直接送去家庙,省得留在府里碍眼。”
这些刻薄的话语,像针一样,透过门窗的缝隙钻进来。
苏浅e月坐在窗边,手里正拿着一件旧衣衫缝补。那是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件好衣服之一,却也在常年的浆洗中,褪色发白,袖口处磨损得厉害。
她听着外面的闲言碎语,手里的针线不疾不徐,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在无人看见的意识里,系统提示音正欢快地播报着。
【叮!仆人A嘲讽,精神损失+10!】
【叮!仆人b建议将宿主送去家庙,恶意诅咒,委屈币+30!】
【叮!听雪苑伙食标准已降至相府最低等,生存环境恶劣,委屈币+100!】
她的委屈币余额,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增长着。
柳玉容以为这是在折磨她,殊不知,这正是在为她积攒反击的资本。
又过了两日,苏浅月看着铜镜里自己愈发苍白消瘦的脸颊,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她换上了那件洗得最旧、颜色最暗淡的袄裙,原本合身的衣衫,此刻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她没有梳妆,只任由一头青丝松松地挽着,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憔悴可怜。
做完这一切,她抱起墙角那个早已空空如也的米缸,走出了听雪苑。
那米缸不大,却也有些分量,她抱着它,脚步虚浮,仿佛随时都会被冬日的寒风吹倒。
“大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廊下的婆子见她出来,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米没了,我去……去账房那边问问,这个月的份例,是不是忘了送。”苏浅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那婆子听了,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发出一声嗤笑。
忘了?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这是夫人下的令。这大小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们没有拦,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苏浅月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院墙的拐角处。
苏浅月没有去账房。
她知道,去了也是自取其辱。账房的人,都是柳玉容的心腹,只会用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她打发。
她抱着米缸,绕开了府中的主路,专挑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径走。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疼。
她的目标很明确——浣衣局后面的那片杂物坡。
张妈,母亲沈兰芝当年最得力的陪房嬷嬷,因为屡次三番地顶撞柳玉容,为她和弟弟苏瑾出头,早在几年前,就被柳玉容寻了个由头,从管事嬷嬷的位置上撤了下来,打发到这最苦最累的杂物坡,干些劈柴、清理杂物的粗活。
前世,直到她死,张妈都守在这里,守着那份对旧主最后的忠诚。
苏浅月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妈比她记忆里更苍老了些,背脊不再挺直,两鬓也添了许多银丝。她正费力地将一捆刚劈好的木柴,往旁边的柴房里搬。冬日里,她的额上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苏浅月眼眶一热,前世张妈在她死后,撞死在相府门前石狮子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抱着米缸,加快了脚步。
“张……张妈……”
她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带着哭腔,又轻又颤。
正在搬柴的张妈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当她看清来人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震惊和心痛。
眼前的苏浅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落叶。她怀里抱着一个空米缸,那张本该明媚娇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憔悴和委屈。
“大小姐?”张妈丢下手中的木柴,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浅月,“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还抱着这个……”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空荡荡的米缸上,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府里,谁不知道柳玉容的手段。只是她没想到,柳玉容竟敢做得这么绝!这可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啊!
苏浅月的眼泪,在看到张妈的那一刻,终于决了堤。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那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冰冷的米缸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张妈……”她哽咽着,声音沙哑,“我……我没有办法了……”
她将怀里的空米缸往前递了递,红着眼,望着张妈。
“张妈,我知道母亲当年留下的嫁妆不止这些,可我连给弟弟苏瑾抓药的钱都没有了……”
这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妈的心上。
沈兰芝的嫁妆,苏瑾的药。
这两个词,是张妈心里最深的执念,也是她在这冷酷的相府里,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她看着苏浅月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怀里那个比她的脸还干净的米缸,再想到病榻上缠绵病榻的小少爷,一股压抑了十多年的怒火与悲愤,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她欺人太甚!”张妈的声音都在发抖,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一把拉住苏浅月的手腕,将她拽到一处更隐蔽的柴垛后面。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姐,”张妈压低了声音,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簇决绝的火光,“您别怕。夫人……夫人当年,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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