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林晓姐妹齐上书,青州女子请愿行
黄府,也就是那座以“疏通河道”之名建起的园林,坐落在青州城东最风光的地段。高大的院墙将内里的亭台楼阁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角飞檐和一片新绿的树梢,即便如此,也足以窥见其奢靡。
第二日午后,林晚换上了一身素雅而体面的长裙,仪态端方,带着一名女先生,手持一份制作精美的拜帖,叩响了黄府的朱漆大门。
开门的是个穿着绸衫的管事,三角眼,下巴微微扬着,看人的时候眼皮都懒得抬全。他接过拜帖,扫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雍华女学?什么东西?”
林晚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位管事,我们是京城雍华女学派来青州分校的教习。听闻黄员外新居落成,景致非凡,恰逢我等想为青州城的官眷小姐们办一场诗会,以文会友。故而冒昧来访,想借贵府园林一用,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抬举了黄府,又点明了“官眷小姐”的参与,寻常人家听到有这等风雅事,又可借机结交官眷,多半会欣然应允。
那管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将拜帖随手丢还给林晚,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诗会?还官眷小姐?”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们家老爷的园子,是用来招待知府大人和各位官爷的,不是给你们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识文断字、抛头露面用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便要关门。
“请等一下。”林晚按住门板,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我们是诚心拜访,并无他意。女学亦是得了皇后娘娘肯首才开办的,管事如此言语,是否有些不妥?”
“皇后娘娘?”那管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皇后娘娘在京城,天高皇帝远!这里是青州,说了算的是王大人!我告诉你们,别拿京城那套来唬人,我们青州不兴女人读书那一套!再不滚,我可叫人来赶了!”
“砰”的一声,大门在林晚面前重重合上,震起一阵灰尘。
回到城南的院落时,天色已经有些阴沉。林晚将黄府的遭遇一说,屋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几个年轻的女学生气得脸都红了,方才在贫民坊区受的冷遇,与这黄府管事的嚣张跋扈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欺人太甚!他们凭什么这么说!”
“就是!这园子还是用百姓的血汗钱盖的,他们倒成了主子!”
青禾更是气得来回踱步:“娘娘,这口气不能忍!我这就让林夫人派来的护卫去,不信撬不开他的门!”
“撬开门,然后呢?”苏浅月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才缓缓开口,她正在用一把小小的刻刀,修整一支给孩子们当奖励的木头小鸟,“我们冲进去,找到账本,然后呢?王怀安会说我们私闯民宅,栽赃陷害。他是官,我们是民,在这青州地界上,他的话就是法。”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是啊,她们的对手,是手握一州权柄的知府,是整个官僚体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女学生小声问,声音里满是无助。
苏浅月放下刻刀,吹了吹木鸟身上的木屑,将它放在桌上。那只小鸟的翅膀微微上翘,做欲飞之状。
“他关上一扇门,我们就为自己,凿开一扇窗。”苏浅月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他以为官府的权势能压死我们,那我们就让他看看,另一种力量。”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安静的身影上。那是林晚的妹妹,林晓。
这几日,林晓一直跟着姐姐和女先生们,她不像别的孩子那般活泼,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用功地练字。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现在,已经能工整地抄写一首简单的唐诗。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石。
“林晓。”苏浅月轻声唤她。
小姑娘猛地抬头,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苏浅月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林晓攥着衣角,走到桌前。
“你识字了,也学会了写字。”苏浅月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告诉我,你想用你学会的这些字,写下些什么?”
林晓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因握笔而沾了墨迹的指尖,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似乎太过宏大。她想了想,小声说:“我想……我想写下我阿爹的名字,还有阿娘的名字……”
“很好。”苏-浅月点头,“那你还想写什么?”
林晓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她想起了王婶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想起了那个在工地摔断腿、至今只能躺在床上的张大伯,想起了那些被征去服徭役却一文钱都拿不到的邻居叔伯。
她的声音大了一些,也坚定了一些:“我想写,王婶说,她的男人,白白干了三个月的活,还摔断了腿。我想写,李家哥哥被抓去修河道,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想写,知府大人拿了大家的钱,盖了好大的园子,却不给我们女学买笔墨纸砚……”
她越说,条理越清晰,眼中的怯懦渐渐被一种愤怒和委屈所取代。
整个屋子的人都静静地听着,看着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用最朴素的语言,诉说着最沉痛的现实。
苏浅月将一张干净的宣纸,在桌上铺开,又将一支饱蘸浓墨的毛笔,递到林晓面前。
“写下来。”她说,“把你刚才说的,把你听到的,看到的,所有人的不平和冤屈,都写下来。你不是一个人在写,我们所有人,整个青州城千千万万的百姓,都握着你的手,与你一起写。”
林晓的手在发抖,她看着那支笔,又看看苏浅月,再看看身旁眼眶泛红的姐姐林晚。林晚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手腕,将她的手稳住。
“写吧,晓儿,别怕。”
林晓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支对她而言,有些沉重的毛笔。
一场特殊的“书写”,在城南的院落里,悄然进行。
这不再是苏浅月一个人的谋划,而是所有人的共同创作。女先生们帮林晓斟酌字句,力求言辞恳切,条理分明。林晚和其他女学生们,则再次走访了城西的贫民坊区,这一次,她们不是去“教”,而是去“听”。
她们将林晓正在书写一份万民状的事情告诉了那些妇人。起初,妇人们是恐惧的,是犹豫的。但当她们听说,领头写状子的是那个巷口一起玩耍的小丫头林晓时,她们沉默了。
王婶第一个站了出来,她咬着牙,在已经写好的状纸上,按下了自己鲜红的指印。“算我一个!我男人不能就这么白白断了腿!”
一个人的勇气,点燃了更多人的勇气。
“还有我!我家的米缸都空了,他们还来催税!”
“我儿子才十五岁,就被拉去当民夫,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个又一个妇人,围了上来。她们不识字,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她们会按手印。那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红色指印,密密麻麻地落在状纸的末尾,像一朵朵用血泪浇灌出的花。
三日后,一份长达数尺,缀满了上百个红指印的《青州万民陈情书》,完成了。
状纸的开头,是林晓用她稚嫩却有力的笔迹写下的几个大字:“民女林晓,泣血叩问青天!”
清晨,薄雾尚未散尽。
青州城的城门刚刚打开,一队奇怪的队伍,便从城中缓缓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晚和林晓姐妹。林晓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双手郑重地捧着那卷沉甸甸的万民状。林晚走在她身侧,一手护着妹妹,一手提着一个装着干粮和水囊的包袱。
她们身后,是雍华女学的十名学生和几位女先生,再往后,是王婶,是那些在状纸上按下了手印的妇人,她们有的背着孩子,有的搀着老人,默默地跟随着。队伍从最初的几十人,在穿过半个青州城到达城门口时,已经汇聚成了近两百人的洪流。
她们没有口号,没有喧哗,只有沉默而坚定的脚步声,汇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苏浅月和青禾站在不远处的茶楼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娘娘,她们……真的要去京城?”青禾的声音有些发颤。
“是。”苏浅月答道,“在青州递状子,只会石沉大海。只有走到天子脚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她们的声音,才不会被轻易抹去。”
【叮!成功引导民众自发维权,组织“青州女子请愿行”,民间声望大幅提升,功德+1500。】
【叮!“民心所向”效果升级:您的行为将更容易引发民众共鸣,并有一定几率促使他们采取集体行动。】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烟尘大作。
一队约莫三十多人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和腰刀,正气势汹汹地朝着城门口赶来,为首的,正是青州府的捕头。他们显然是接到了王怀安的命令,前来拦截这支“胆大包天”的请愿队伍。
青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娘娘,他们来抓人了!”
请愿的队伍也发现了前方的官差,人群出现了一丝骚动,脚步慢了下来,恐惧在人群中蔓延。
那捕头策马立在路中央,长刀一指,厉声喝道:“奉知府大人之命!尔等贱妇刁民,聚众滋事,意图谋逆!立刻散去,否则,格杀勿论!”
肃杀的命令,伴随着衙役们抽刀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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