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消散,苏浅月抱着赵念月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怀里的小人儿对外界的暗流一无所知,他刚刚靠着几分运气,将九连环拆开了第二环,正举着手里叮当作响的铁环,献宝似的递到苏浅月面前,口齿不清地喊着:“娘……娘,开了……”
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映着烛火,也映着苏浅月骤然变得幽深的目光。
她接过铁环,指尖冰凉。
“念月真厉害。”她轻声夸赞,声音却比往常低沉了些许。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深处烧起,却又被她用理智死死压住。这股火,不是对着赵玦,也不是对着那些即将发难的老臣,而是对着这个位置,这张龙椅,以及附着其上的、所有看不见的贪婪与恶意。
她的儿子,才三岁。他甚至还分不清手里的九连环和一块饴糖哪个更重要,却已然被卷入了这世上最肮脏的漩涡。
“青禾。”苏浅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青禾从殿外应声而入。
“去告诉贤妃娘娘,婉娘的事,让她不必再费心。另外,让她的人帮我留意一件事。”苏浅月一边慢条斯理地将九连环重新套回去,一边吩咐道,“看看最近,都察院的那些御史们,都在和谁走动。”
都察院,风闻奏事,是大雍朝廷悬在百官头顶的利剑,也是某些人手中最好用的枪。
青禾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恭声应下,快步离去。
赵念月玩了一会儿便困了,被乳母抱下去歇息。偌大的坤宁宫,又只剩下苏浅月一人。她没有看书,也没有理会宫务,只是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棵光秃秃的石榴树。
树枝在寒风中张牙舞爪,像一张无形的网。
正如她所料,水面下的暗流,很快便开始涌动。
第二天,相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外。苏哲以探望女儿为名,进了坤宁宫。
屏退左右后,这位新晋的丞相,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的忧虑。
“浅月,爹在朝中,听到些风声。”苏哲搓着手,神情很是不安,“都说……都说陛下有意立念月为太子。此事,可是真的?”
“爹也听说了?”苏浅月为他斟上一杯热茶,神色淡然。
“何止是听说!”苏哲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昨日下朝后,王德安、张谦几个老大人,在文渊阁议事,关着门,谁也不让进。我让府里的门生去打听,只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外戚’、‘国本’之类的言语。今日早朝,气氛更是古怪得很,好几个御史看我的眼神,都跟看国贼似的。”
苏哲说着,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初,柳玉容的兄长在朝中,他们怎么不说是外戚?如今我这个正经的国丈,反倒成了眼中钉。真是岂有此理!”
“爹,他们不是冲着您来的。”苏浅月将茶杯推到他面前,“他们是冲着我,冲着念月,也是冲着陛下。”
苏哲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他长叹一口气,脸上的怒气化为了更深的愁绪:“爹知道你聪慧,可这回,是朝堂上那些盘根错节的老臣。他们拧成一股绳,连陛下都要忌惮三分。浅月,你……可有对策?”
“对策便是,什么都不做。”
“什么?”苏哲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浅月看着父亲焦急的脸,缓缓说道:“爹,他们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我着急,就是我去向陛下哭诉,去逼着陛下为念月正名。我越是这么做,就越是坐实了他们口中‘妖后干政,急于扶子上位’的罪名。”
她的手指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划过:“他们想唱一台戏,戏名叫‘清君侧,诛外戚’。可若是我们这些‘外戚’自己先安分守己,连台子都不给他们搭,这出戏,他们要怎么唱下去?”
苏哲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关键:“你的意思是……就由着他们在外面说三道四?”
“嘴长在他们身上,让他们说去。”苏浅月拿起茶壶,又给父亲续上水,“水浑了,看不清鱼在哪里。等水慢慢静下来,那些憋不住气的鱼,自己就会跳出来。”
送走了依旧忧心忡忡的苏哲,苏浅月的生活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她依旧每日处理宫务,去雍华女学讲课,闲暇时便陪着赵念月和赵安禾玩耍,仿佛外界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都与她无关。
赵玦来过几次,眉宇间总带着一丝不快。
“那些老顽固,朕不过是私下与你提了一句,他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个上蹿下跳!”赵玦坐在她身边,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今日又有御史上了折子,通篇都在讲前朝幼主临朝,太后专权的祸事,指桑骂槐,朕差点当庭就发作了!”
苏浅月正在教赵安禾认草药,闻言只是抬了抬头,将一株晒干的“白芷”递到女儿面前,柔声问:“安禾,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赵安禾凑上去,小鼻子嗅了嗅,奶声奶气地说:“香香的,像……像厨房里的香料。”
“对,它很香,但也是药。”苏浅月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这才转向赵玦,“陛下,您看,安禾都知道,香的东西,也可能是药。那些听起来忠心耿耿的话,背后也可能藏着毒。”
赵玦的火气,被她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浇熄了大半。他看着苏浅月,有些无奈:“朕知道你有你的道理。可朕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朕是天子,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竟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正因为您是天子,才更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苏浅月将女儿抱进怀里,目光却直视着赵玦,“陛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臣子与民心,都是水。您如今根基未稳,强行立储,只会让船身不稳。等将来,大雍国库充盈,四海升平,您再提此事,谁又敢多说半个不字?”
她的话,像一剂清凉的药,抚平了赵玦心中的焦躁。
他看着眼前这对母女,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妻子,智计无双;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女儿,聪慧可爱。他心中那股帝王的执拗,渐渐化为了柔情。
“罢了,听你的。”赵玦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们母女一同揽入怀中,“就让他们再得意几日。”
朝堂上的风波,看似在皇帝的隐忍和皇后的“不作为”中,渐渐平息了下去。
那些准备死谏的御史们,发现自己憋足了劲,却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皇帝不再提立储,皇后宫里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一切都只是谣传。
这让以王德安为首的老臣们,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憋闷。
他们不怕苏浅月闹,就怕她不动。这个女人的心思,比北海的玄冰还要难测。
文渊阁内,王德安、张谦几人又聚在了一起。
“她到底想干什么?”户部尚书张谦焦躁地踱着步,“就这么算了?我不信!她连军需都敢动,会把储君之位拱手让人?”
“她这是在等。”王德安端着茶杯,目光深沉,“她在等我们犯错。”
“犯错?”兵部尚书李牧皱眉,“我们依足了规矩,能犯什么错?”
王德安冷笑一声:“规矩,是死的。可人心,是活的。她上次,不就是用‘人心’,把我们逼到了墙角吗?这一次,她恐怕还想故技重施。”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德安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嗑”的一声脆响。
“她想等,我们偏不让她等!”王德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明着来不行,我们就从暗处着手。陛下不是宠爱她吗?不是信任她吗?我们就把这份宠爱,这份信任,给她撕开一道口子!”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礼部尚书,声音压得极低:“我听说,太后寿宴上,教坊司那个叫婉娘的舞女,也要献舞?”
礼部尚书一愣,随即点头:“是。此女舞姿绝妙,司乐坊的女官极为看重。”
“好。”王德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就让她……跳得再好一点,再显眼一点。最好,是能跳到陛下的心里去。”
……
几日后的傍晚,坤宁宫收到了一份来自贤妃的“礼物”。
那是一盒新制的“百花糕”,做得精致小巧。
苏浅月让青禾打开食盒,却没有动那糕点,只是拿起食盒底层压着的一张素白纸条。
纸条上没有字,只用墨笔,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蝴蝶,在宫里的黑话中,指代舞女。
而这只蝴蝶的翅翼上,却用朱砂,点了一个小小的“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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