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带着哭腔的“我认输”,轻飘飘的,却像一块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擂台之上。
赵琳和孙悦姐妹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齐齐松了一大口气。她们煞白的脸上,瞬间涌上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我们也认输!我们不打了!”赵琳抢着尖叫道,生怕说得慢了,那个魔鬼会改变主意。
孙悦更是忙不迭地附和,声音都变了调:“对对对!我们认输!是王冲!都是王冲逼我们的!”
她们现在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座擂台,逃离那个眼神纯洁无辜、手段却诡异到令人神魂俱裂的叶染。
阴影里,李默的身影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无声地表达了相同的意愿。
这滑稽的一幕,让台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这就对了!早该认输了!”
“算她们还有点良心!叶师妹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快让她下来吧!她只是个炼丹师,不该经历这些!”
同情与怜悯,如潮水般将叶染包裹。她就像一朵在暴风雨中被摧残得零落不堪的小白花,每一个颤抖的细节,都精准地拨动着众人的心弦。
裁判长老李长老看着眼前这荒唐的闹剧,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活了数百年,从未主持过如此诡异离奇的比试。他挥了挥手,一股柔和的灵力将叶染托起,送下擂台。同时,声音威严地宣布:“此场比试,叶染胜。赵琳、孙悦、李默,禁赛三轮,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对于这个结果,姐妹俩没有半句怨言,反而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下了擂台,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王冲的尸体很快被执法堂的弟子用白布盖上,抬了下去。那片被鲜血浸染的石板,也被迅速清理干净。可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寒意,却依旧笼罩在演武场上空,久久不散。
叶染被几位心善的女弟子搀扶着,回到了休息区。她依旧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敖烬依旧靠在那根石柱上,姿势都没变过。他看着被一群人围着“安慰”的叶染,那双灿金色的竖瞳里,掠过一抹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讥诮。
演得不错。
就是眼泪流得太多,有点费水。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高台之上。大比的抽签法器,又开始闪烁起微光,新一轮的对决,即将开始。
因为王冲之死带来的冲击,接下来的几场比试都显得有些索然无味。所有人的注意力,或明或暗,都时不时地飘向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白色身影。
人们在窃窃私语,讨论着她那匪夷所思的“运气”,猜测着王冲真正的死因。那个曾经被人轻视、被当做谈资的废柴美人,在这一刻,被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危险的面纱。
没有人注意到,在人群的另一侧,刚刚逃走的柳如烟,去而复返。
她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用发带将长发高高束起,脸上那片惨白也被一层厚厚的脂粉掩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只是意外!叶染一定是动用了某种威力巨大、但限制也极大的禁器或符箓!那种东西,用一次就是极限,她现在肯定是外强中干!
对,一定是这样。
她柳如烟,天衍宗的圣女,未来的宗主夫人,怎么能被一个废物的虚张声势吓倒?今天,她必须在擂台上,亲手洗刷自己所有的耻辱!
强烈的嫉妒与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暂时压下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死死地盯着叶染的方向,眼神重新变得怨毒而坚定。
时间缓缓流逝,一场又一场比试结束。
终于,高台之上,负责唱名的长老清了清嗓子,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洪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下一场!内门弟子,柳如烟——”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长老的目光在玉简上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念出了那个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的名字。
“对阵,外门弟子,叶染!”
来了。
整个演武场,数万人的目光,再一次,如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角落。
一直低着头的叶染,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搀扶着她的女弟子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抖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叶师妹,你别怕……”
“是啊,要不……就认输吧,没人会笑话你的。”
“柳师姐她……她毕竟是筑基大圆满,你打不过的。”
周围响起一片劝慰声。在他们看来,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惊魂,又要立刻面对宗门最顶尖的内门弟子,这对叶染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叶染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推开了搀扶着她的手。
她慢慢地站起身。
这一次,她没有踉跄,没有迟疑。
她抬起头,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依旧苍白,依旧是我见犹怜。她环视了一圈周围那些真情实意关心她的同门,然后,对着他们,轻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很浅的笑,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歉意,还有一丝……令人看不懂的,遥远的东西。
“多谢各位师兄师姐。”她的声音,不再是破碎的呜咽,虽然依旧柔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没事。”
说完,她转过身,朝着那座高高的擂台,一步一步走去。
她的步伐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过,分毫不差。风吹起她素白的裙角,猎猎作响,却再吹不动她那看似纤弱的脊梁。
另一边,柳如烟也深吸一口气,足尖一点,身形如一只骄傲的白天鹅,轻盈地落在了擂台之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正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叶染,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意。
在她看来,叶染此刻的镇定,不过是最后的故作坚强。
一个连灵力都无法运转的废物,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叶染走完了最后一级台阶,踏上了平整的擂台。
她站在柳如烟的对面,相隔十丈。
整个演武场,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场充满了恩怨情仇的对决。
裁判长老看了看两人,例行公事地问道:“双方可有异议?”
柳如烟冷哼一声,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叶染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她抬起手,用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将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柔,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
随着泪痕的消失,她脸上那份惊恐、无助、委屈的表情,也随之淡去,如同被清水洗掉的油彩。
紧接着,她又抬手,将鬓边那几缕被汗水和泪水打湿的、凌乱的发丝,一根一根,捋到了耳后。
她散乱的发髻,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变得整齐。
她沾满灰尘的白色长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瞬间变得洁净如新,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碎掉的柔弱小白花,消失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身姿笔挺、神情淡漠的绝色女子。
她的脸,还是那张脸。
可她的眼神,变了。
那双清澈如小鹿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了下去,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静谧。那是一种活了上万年,看惯了星辰生灭、沧海桑田之后,才会有的漠然。
她收敛了所有柔弱的伪装,撕下了那层梨花带雨的面具。
这一刻,站在擂台上的,不再是天衍宗那个任人欺凌的外门弟子叶染。
而是那个曾经视神佛为蝼蚁,视众生为玩物的……混沌魔尊。
“你……”柳如烟看着她这判若两人的变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叶染终于将自己打理妥当,她满意地看了看自己干净的双手,然后才抬起眼,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柳如烟。
那一眼,平静,淡漠,不带丝毫感情。
就像在看一块石头,一棵草,一件……死物。
柳如烟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色厉内荏地喝道:“叶染!你装神弄鬼些什么!今天,我便要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叶染看着她,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柔软的,也不是破碎的,而是一种很平淡的、没什么起伏的腔调,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柳师姐,”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唇角,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野兽在扑杀猎物前,于喉咙深处发出的、满足的低吟。
“你的遗言,想好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裁判长老高举的手,猛然挥下!
“比试——开始!”
铛——!
古老的铜钟被敲响,沉闷的钟声回荡在演武场上空,也敲在了柳如烟的心尖上。
她看着对面那个唇角含笑、眼神却冰冷如霜的叶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被冻结。
魔鬼。
她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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