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天衍宗古老的铜钟被敲响,九声长鸣,回荡在群山之间。
钟声意味着有大事宣告。
演武场上,一名御剑而来的内门长老悬停于半空,声音借由灵力传遍了宗门内外每一个角落:“宗门秘境‘陨神渊’,将于七日后开启。此地乃上古战场,机缘与凶险并存,内藏‘先天灵液’,凡炼气期以上、骨龄五十岁以下弟子,皆可报名入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望尔等量力而行。”
消息一出,整个天衍宗瞬间沸腾。
“陨神渊!竟然是千年一开的陨神渊!”
“先天灵液啊!那可是能洗髓伐骨,重塑灵根的至宝!若能得一滴,我此生有望筑基!”
“危险也是真的,据说千年前开启那次,进去一百人,活着出来的不到三十个!”
无数弟子激动得面红耳赤,摩拳擦掌,盘算着该如何组队、该准备何种丹药法器。在这片狂热的浪潮中,新晋魁首叶染的居所,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新晋天骄,是否会前往这处凶险之地,续写她的传奇。
然而,叶染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像旁人那般,急着去任务殿报名,也没有去坊市采购物资。在听到钟声的那一刻,她只是从丹房主殿的书案前抬起了头,对着窗外钟声传来的方向,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
“来了。”她在心中默念。
识海中,敖烬的声音带着几分警惕:“它果然动手了。”
“嗯,效率还挺高。”叶染放下手中的一卷丹方,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得像一只晒足了太阳的猫。
赵鹤长老正沉浸在对“凝露草细管”的研究中,听到钟声和外面的喧哗,也回过神来,他看向叶染,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不舍:“染儿,陨神渊那地方邪门得很,你天赋在丹道,不必去冒那个险。你若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只管跟为师说,为师拼了这张老脸,也给你弄来!”
在他看来,叶染就是丹道未来的希望,是行走的瑰宝,磕了碰了都是整个修仙界的损失。
叶染却只是乖巧地摇摇头,声音软糯:“多谢师父关心。只是弟子修为终究是短板,若无历练,心境难平,于丹道一途,亦是阻碍。弟子想去……看看。”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将修为与丹道挂钩,赵鹤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唉声叹气,叮嘱她万事小心,随后便开始翻箱倒柜,要为她准备各种保命的丹药。
叶染辞别了赵鹤,却并未回自己的小院。她绕过喧闹的人群,径直朝着宗门后山,一处更为偏僻、也更为森严的所在走去。
藏经阁。
此地是天衍宗存放功法典籍的重地,但叶染要去的,并非是存放功法的一二层楼,而是顶楼的“卷宗堂”。那里,收藏着宗门建立数万年以来,所有关于山川地理、秘境异闻、人物传记的庞杂记载。
看守卷宗堂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昏昏欲睡的老执事。他见来人是叶染,眼皮抬了抬,并未多加阻拦。如今的叶染,在宗门内,早已拥有了畅行无阻的特权。
叶染走入卷宗堂,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墨与干燥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如沉默的巨人,静静伫立在昏暗的光线里。
她没有去查找那些被精心装裱、摆在明面上的官方记载,而是径直走到了最角落的一个书架前。这里堆放的,都是些残破不堪的玉简、兽皮,甚至是一些发黄的纸质手札。它们是历代弟子私下记录的游记、心得,内容驳杂,真假难辨,鲜少有人问津。
叶-染纤细的手指在一排排蒙尘的卷宗上划过,最终,抽-出了一卷标记着“南疆异闻录”的兽皮卷,以及几份记录着千年前陨神渊之行的弟子手札。
她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她先是展开了那份官方的地图玉简。上面清晰地标注着陨神渊的大致地貌:外围是瘴气弥漫的沼泽,中部是怪石嶙峋的峡谷,核心地带则是一片被浓雾笼罩的深潭,而“先天灵液”,便标记在那深潭之侧。一切看起来都清晰明了,像一份精心制作的旅游指南。
叶染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她将玉简丢在一旁,转而拿起那些残破的弟子手札。
“……九月初三,入渊。瘴气毒烈,李师弟不慎吸入,半身麻痹,幸得王师兄以‘清蕴丹’解之……”
“……九月初七,过乱石峡谷,夜间有鬼哭,声声催魂,众人以‘静心咒’抵御,一夜无眠……”
这些记载,大多是些流水账,记录着路途的艰辛和同伴的伤亡。叶染看得很快,她的目光,像最精准的筛子,自动过滤掉那些无用的信息。
忽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在一份字迹潦草、纸张边缘已经发黑的手札上,她看到了一段奇怪的描述。
“……九月十五,抵近核心深潭。雾气浓郁,伸手不见五指。雾中似有魔音贯耳,非‘静心咒’可御。张师妹突然癫狂,自称看到无数冤魂索命,挥剑自刎。其死状凄惨,双目圆睁,面容扭曲,仿佛魂魄被生生抽走……”
“……九月十六,我等不敢再进。然,不远处有宝光闪烁,应是‘先天灵液’无疑。赵师兄执意前往,我等劝阻不住。他走入浓雾,再未归。临行前,他曾言,脚下地面冰冷,刻有无数诡异步伐,似阵法,又似……一张张流泪的鬼脸。”
流泪的鬼脸。
叶染的瞳孔,微微一缩。
“敖烬,”她在心中呼唤,“一种以‘流泪鬼脸’为阵纹的阵法,有什么印象?”
识海中,敖烬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搜索着那些破碎的记忆。许久,他那带着几分凝重的声音才响起:“不是阵法,是祭祀。一种极其古老的、向天道献祭灵魂的仪式。那些鬼脸,代表着被吞噬的魂魄。此阵……不,此祭坛,只有一个作用——彻底抹杀祭品的‘存在’。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留下。”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我记得这股气息。上古时期,天道麾下的‘清道夫’,便是用这种仪式,来处理那些试图反抗它的‘异类’。”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叶染缓缓地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有韵律的轻响。
原来如此。
陨神渊,根本不是什么机缘之地,而是一个天道专属的、用来清理“垃圾”的刑场。
千年前那次,或许是某个不该存在的生灵误入其中,天道便顺手开启了陨神渊,将其抹杀,顺便丢出一点“先天灵液”作为奖励,引诱一些倒霉蛋进去陪葬,以掩盖真相。
而这一次,目标换成了她。
这个剧本外的“变数”。
天道为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它算准了“先天灵液”对修仙者的诱惑力,算准了原书男女主沈清辞和林薇薇必然会为了这份天大的机缘而入局。
它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沈清辞和林薇薇,是如何克服万难,得到机缘,感情升温。
也要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这个碍眼的“变数”,是如何在浓雾之中,被那座名为“噬魂阵”的祭坛,吞噬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好一盘算无遗策的棋。
“它想让你死得无声无息。”敖烬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一个被封印的龙族帝王,一个被追杀的灭世魔尊,在这一刻,对天道那高高在上、肆意玩弄众生的态度,生出了同样的憎恶。
叶染脸上的神情,却与愤怒截然相反。
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般的、纯粹的愉悦。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卷宗堂里,显得有些诡异。
“它怕我。”
她轻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它不敢直接对我动手,怕我这身混沌魔气会污染它的‘世界本源’。所以,它只能设下这种圈套,想借用秘境的法则,把我‘合理’地清除掉。”
“它在害怕一个灵根尽毁的废柴。”
她笑得更开心了,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光芒。
“这可真是……对我最高的赞誉啊。”
敖烬沉默了。他无法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面对一个由世界意志亲自布下的必杀之局,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感到了……荣幸?
叶染站起身,将那些手札和兽皮卷一一放回原处,抚平了上面最后一丝褶皱。
她知道,天道已经为她铺好了舞台,写好了剧本,甚至连墓地都选好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这位“主角”,粉墨登场了。
只是……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恐怕还言之过早。
叶染转身,走下楼梯。当她重新回到阳光下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柔弱可欺的表情。
她要去报名了。
既然天道如此盛情相邀,她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一个人去,未免有些寂寞。
这么好玩的游戏,总要多找几个“观众”,才热闹些。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演武场的方向。沈清辞的白衣,林薇薇的天真,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还有……万妖窟里,那头对她言听计从的蠢狼。
一个绝妙的、将计就计的计划,在她心中,已然成型。
“敖烬,”她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轻快地问,“你说,如果天道精心准备的陷阱,最后坑死的是它自己选定的‘天命之子’,它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重生献祭?本尊乃灭世大魔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