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金石交击的轰鸣。
那数十道灰白色的法则锁链,抽打在敖烬庞大的龙背之上时,发出的,是一种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沉闷而粘稠的“噗嗤”声。像是烧红的烙铁,摁进了湿润的泥土里。
叶染被笼罩在他庞大的身躯之下,眼前一片黑暗。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头顶上方那如山脉般起伏的龙躯,在被击中的瞬间,猛然一僵。
紧接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骨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闷哼,透过厚重的血肉与骨骼,沉沉地传了下来,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那声音里,没有惨叫,只有被触及逆鳞的暴怒,以及一丝……无法掩饰的痛楚。
一滴,两滴。
温热的、带着淡淡腥甜气息的液体,从上方鳞甲的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叶染的肩头。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抹,指尖触及一片温润。借着龙鳞缝隙间透入的微光,她看到,自己的指腹上,沾染的不是红色,而是一种璀璨的、流动的、如同融化了的太阳般的……金色。
龙血。
叶染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无论是之前的玩味,还是那一闪而逝的动容,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封般的死寂。
她慢慢地、一根一根地,蜷起了沾染着金色血液的手指。
那只被敖烬紧紧握住的另一只手,也在此刻感受到了她指尖骤然降临的冰冷,那是一种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寒意。
敖烬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无法遏制的狂怒。他那金色的龙瞳,已经化作一片燃烧的血红。
他能感觉到,那些法则锁链并未消散,而是如跗骨之蛆般,死死地钉在他的背上,疯狂地抽取着他的本源龙力,同时还在向内侵蚀,试图瓦解他的龙躯。
天道,要将他这个不稳定的囚徒,彻底变成一具失去力量的标本。
调虎离山,围魏救赵。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些没有生命的傀儡,竟将人心算计,运用到了这般地步。
它们的真正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与他硬撼,而是他身后那个更大的“变数”。只要能用叶染作为诱饵,让他露出破绽,哪怕只是片刻,便足以定下胜负。
“吼——!”
一声不再压抑的、充满了远古洪荒气息的龙吟,猛然炸开!
整个黑暗空间,都因为这一声怒吼而剧烈地动荡起来。敖烬那庞大的龙躯猛然翻转,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带着那数十根钉在背上的法则锁链,如同一座倒塌的金色山脉,朝着那些天道使者悍然撞去。
他身后的叶染,也因此重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白衣胜雪,墨发飞扬。那张绝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眸,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仿佛方才那个被舍身相护的,不是她。
也仿佛眼前这场足以毁天灭地的战斗,只是一场与她无关的、乏味的戏剧。
但只有握着她手腕的敖烬知道,此刻的叶染,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将整个三界都拖入毁灭的、混沌魔尊真正的怒火。
“你弄疼我了。”
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神念,直接在敖烬的识海中响起。
敖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他下意识收紧的手。他非但没松,反而握得更紧,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暴戾:“别动,待在我身后!”
“啧。”叶染的神念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谁准你碰我的?还有,你这副样子,真难看。”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轻轻擦拭着肩头那还未干涸的金色血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拂去一件珍爱瓷器上的灰尘。
可她的眼神,却已经越过敖烬庞大的龙躯,精准地锁定在了那群天道使者的阵型之上。
在她的视野里,那不再是一群灰袍人,而是一张由无数灰白色能量丝线连接而成的、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法阵。每一个使者,都是一个节点。而他们的力量,正通过这些丝线,源源不断地从这个空间的四壁,乃至那座巨大的石碑中抽取。
他们,与这个囚笼,是一体的。
敖烬的攻击狂暴而直接。金色的龙息如同天河倒灌,每一次喷吐,都能将数名天道使者轰得粉碎。锋利的龙爪撕裂虚空,带起的罡风甚至能将法则都暂时斩断。巨大的龙尾横扫,卷起的能量风暴,足以让任何元婴修士神魂俱灭。
然而,那些被击碎的天道使者,几乎在下一息,便会由周围的灰白色能量重新凝聚成形,毫发无伤地,再次加入战局。
他们没有生命,不知疲倦,不死不灭。
只要这个囚笼空间不毁,他们便能无限重生。
敖烬的攻击虽然威猛,却像是在用拳头击打一片奔流不息的江河。除了激起更大的浪花,消耗自己的体力外,毫无意义。
他背上的伤口,在法则锁链的侵蚀下,已经开始出现灰白色的斑点,那是生机被“抹除”的迹象。他的动作,也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蠢货。”
叶染冰冷的神念,再次响起。
“你在跟整个世界的规则打架。想赢?可以啊,等你什么时候能一拳打爆这个世界再说。”
敖烬的动作一顿,龙瞳中的血色稍退,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确实被愤怒冲昏了头。
“你有办法?”他沉声问。
“当然。”叶染的语气,理所当然,“本尊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她顿了顿,神念里带上一抹森然的冷意:“不过,作为你刚才弄脏我衣服的代价,这次的‘咨询费’,会很贵。”
敖烬几乎要被她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疯子还在计较这些。
“随你开价。”
“好。”叶染应得干脆利落,“那就用你这条命来抵吧。从现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死。”
敖烬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转过巨大的龙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她是在用这种别扭的方式,告诉他,活下去。
“成交。”
他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
“听我指挥。”叶染的神念变得快而精准,“别再攻击他们的身体,那是能量聚合体,没有意义。他们的弱点,是连接他们与这个空间的‘法则丝线’。”
“用你的龙力,包裹住我的魔气,斩断那些丝线。记住,不要用蛮力,要用‘污染’。”
敖烬瞬间领会。
他深吸一口气,庞大的龙躯之上,金光再次暴涨。但这一次,那纯粹的金色之中,却缠绕上了一缕缕漆黑如墨的、充满了不祥与混沌气息的魔气。
他不再试图用龙息或龙爪去攻击使者本身,而是将黑金二色的龙力,凝聚成无数道纤细如牛毛的能量针,如同暴雨般,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那些能量针的目标,并非天道使者,而是他们脚下、身侧、头顶,那些肉眼不可见的虚空。
嗤!嗤!嗤!
一阵阵如同布帛被撕裂的轻响,在空间中密集地响起。
那些连接着天道使者与囚笼空间的法则丝线,在接触到混杂了混沌魔气的龙力瞬间,竟像是被强酸腐蚀的蛛网,迅速变得斑驳、脆弱,然后寸寸断裂!
一名天道使者的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滞。
他与这个空间的能量连接,被切断了。
紧接着,他那由灰白色能量构成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影像,最终“砰”的一声,化作一捧纯粹的、无主的能量光点,消散在黑暗里。
这一次,他没有再重生。
有效!
敖烬精神大振,龙吟声中都带上了几分畅快。他如法炮制,黑金色的龙力能量针覆盖了整个战场。
一时间,那些原本不死不生的天道使者,如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在半空中溃散、消失。
局势,瞬间逆转。
叶染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却没有任何喜色。
太顺利了。
顺利得,就像是对方故意在引诱他们这么做。
天道,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座从始至终都静默无声的巨大石碑上。
不对。
斩断法则丝线,固然能让这些傀儡消散。但同时,也等于是在一点点地,瓦解这个囚笼空间本身的稳定性。
这个囚笼,困住的不仅仅是龙帝,还有天道的一缕本源。
如果囚笼被瓦解……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叶染脑中一闪而过。
“敖烬,住手!”
她厉声喝道。
然而,已经晚了。
就在最后一名天道使者消散的瞬间,整个黑暗空间,发生了异变。
那座巨大无比的石碑,猛然爆发出万丈光芒。
碑上那幅龙帝以身镇压天道的图腾,竟活了过来。图腾中,那头被锁链贯穿的巨龙,发出一声悲怆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竟开始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而那团被他镇压在体内的、混沌的、代表着天道本源的阴影,在失去了龙帝的束缚之后,猛地膨胀开来!
一股比之前所有天道使者加起来还要恐怖百倍的、纯粹的、冰冷的意志,轰然降临!
原来,这才是天道的真正目的。
它不是要杀死他们,而是要借他们的手,打破龙帝设下的封印,将被囚禁于此的这缕本源意志,彻底释放出来!
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天道用来开锁的……钥匙。
那团漆黑的阴影,在空中蠕动、汇聚,最终,化作一个与那些灰袍使者一般无二,体型却庞大百倍的身影。
它缓缓地,转过“头”,兜帽下的黑暗里,两点惨白色的光芒,骤然亮起,死死地,锁定了已经身受重伤的敖烬,和站在他身旁的叶染。
一股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神念,在两人识海中同时响起。
“感谢……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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