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交流中心的项目进入关键的施工图深化阶段，温婉和整个团队都像是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连轴转地忙碌着。连续几天，温婉回到家时，琛琛都已经睡着了，她只能借着夜灯微弱的光，亲亲儿子熟睡中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满是愧疚。
这天晚上，她又是将近十一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小夜灯在玄关散发着温暖的光晕。负责晚上照顾琛琛的保姆张姨轻手轻脚地从客厅走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婉婉回来了？吃饭了吗？”张姨压低声音问。
“吃过了，张姨。琛琛睡了吧？”温婉一边换鞋一边小声问。
“睡了是睡了……”张姨犹豫了一下，“不过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有点没精神，玩的时候也说累，早早就要睡。我摸着他额头好像有点热，量了体温，37度8，低烧。我给喂了点温水，物理降温了一下，睡着后好像好点了。”
温婉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所有的疲惫瞬间被担忧取代：“低烧？怎么会突然发烧？白天在幼儿园还好好的。”她立刻快步走向儿童房。
琛琛睡在小床上，呼吸似乎比平时粗重一些，小脸在夜灯下确实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温婉轻轻把手探进他的后颈，触手一片温热潮腻。
“还是有点热。”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心里涌起一阵自责。一定是最近太忙，疏忽了对孩子的照顾，加上换季，孩子抵抗力下降。
“应该就是普通感冒，小孩子发烧很常见的。”张姨安慰道，“你先去洗个澡休息吧，我定个闹钟，夜里再起来看看他。”
温婉点点头，但心里却无法轻松。她草草洗了澡，却毫无睡意，坐在琛琛床边，时不时用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琛琛的体温似乎没有下降，反而有逐渐升高的趋势。他开始睡得不安稳，小眉头皱着，嘴里发出不舒服的哼哼声。
温婉再次拿出体温计，小心地给琛琛测量。
38度5！
她的心猛地一沉！短短几个小时，温度上升这么快！
“琛琛？宝贝？醒醒，告诉妈妈哪里不舒服？”她轻轻拍着儿子的小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琛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妈妈……我难受……头疼……好热……”
他说着，突然身体一抽，毫无预兆地“哇”一声吐了出来，弄脏了睡衣和床单。
温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心疼得无以复加。“没事没事，宝贝，妈妈在，妈妈在！”她一边安抚儿子，一边赶紧清理污物，心里慌得像一团乱麻。
张姨也被动静惊醒，跑了进来，见状也吓了一跳：“怎么吐了？温度又高了吗？”
“嗯，38度5了。”温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强自镇定，“不行，得去医院！”
她快速给琛琛换了干净的衣服，用毯子裹好自己。张姨也急忙穿上外套：“我跟你一起去！”
深夜的儿童医院急诊室，依旧灯火通明，挤满了抱着孩子、面带焦虑的家长。孩子的哭闹声、家长的安抚声、护士的叫号声混杂在一起，更添了几分焦灼。
温婉抱着烧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琛琛，排在等待的队伍里，看着前面漫长的队伍，心急如焚。琛琛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妈妈……回家……我想睡觉……”琛琛虚弱地哼唧着。
“宝贝乖，看完医生我们就回家，很快就好……”温婉柔声安慰着，自己的手心却全是冷汗。她不断看着叫号屏幕，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缓慢。
张姨去办理挂号缴费手续了。温婉独自抱着孩子，站在嘈杂的人群中，一种巨大的无助感瞬间将她淹没。
以前孩子生病，虽然凌云也几乎从不插手，但至少家里有司机随时待命，有熟悉的家庭医生可以第一时间上门诊断，她不需要一个人深更半夜抱着孩子在医院里无助地排队等待。
而现在，她只有自己。
看着怀里因为难受而哭泣的儿子，再想到明天还有重要的项目会议，一股强烈的疲惫和压力让她几乎要支撑不住。
鬼使神差地，她空出一只手，摸出了手机。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那个她以为早已彻底拉黑的号码上停顿了一下。
一种复杂的、连她自己都厌恶的依赖感，在极度脆弱和无助的时刻，悄然冒头。
也许……也许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断。
她想起了他的冷漠，他的威胁，他醉酒后的疯狂，他在宴会上的难堪……
不。绝不能找他。
她咬紧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强行将那股软弱的冲动压了下去。
她退出通讯录，深吸一口气，打给了苏晴。
“苏姐，”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极力压抑的慌乱，“抱歉这么晚打扰你……琛琛发高烧，我在儿童医院急诊，人很多……明天上午的项目推进会，我可能赶不回去了，麻烦你帮我主持一下，重点我已经发你邮箱了……”
电话那头的苏晴立刻清醒了：“琛琛病了？严不严重？你自己一个人吗？要不要我过来陪你？”
“不用，张姨在。就是……就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温婉听着苏晴关切的声音，鼻尖一酸，却强忍着，“工作的事就拜托你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工作！孩子要紧！你放心陪着琛琛，这边有我！”苏晴毫不犹豫地说。
挂了电话，温婉抱紧了怀里的儿子，仿佛能从这小小的、滚烫的身体里汲取力量。
对，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并肩作战的同事，有关心她的朋友。
至于那个本该是最亲密、却也是最冷漠的人……
就让他永远留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吧。
深夜的医院，温婉抱着孩子，身影单薄却挺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多难，她都能靠自己撑过去。
为了琛琛，她也必须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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