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倏忽而过。
在宗门不惜代价的资源倾斜和林尘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下,他的伤势已痊愈了八九成。淡金火源重燃,虽不及巅峰时炽烈,却更显精纯凝练;星髓晶核的空间感知愈发敏锐;镇魔石的气息也彻底内敛,与自身融为一体。更重要的是,经过此次全力救治掌门与深度疗伤,他对三块定界石之力的融合与掌控,更上了一层楼。
这一日,天光微亮,林尘结束了最后一轮周天运转,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深邃如星夜,再无半分之前的虚弱。他感受到体内奔腾却温顺的力量,知道是时候了。
他整理了一下青色劲装,推门而出,径直向掌门清虚子修养的凌霄殿偏殿走去。
沿途遇到的弟子,态度已悄然转变。怀疑与畏惧的目光大大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敬畏、好奇,甚至偶有一丝感激。不少弟子见他行来,会主动停下脚步,躬身行礼,口称“林师兄”。
凌霄殿偏殿,药味依旧浓郁,但清虚子的气色已好了许多,正与玄骨长老商议着宗门重建事宜。见林尘进来,两人停下话语。
“掌门师伯,玄骨长老。”林尘拱手一礼,姿态不卑不亢。
“尘儿,你来了。伤势可大好了?”清虚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笑意,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期许。
“劳师伯挂心,已无大碍。”林尘直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清虚子,“弟子今日前来,是向师伯辞行。”
殿内气氛微微一凝。
清虚子脸上的笑容收敛,化为凝重:“如此之急?可是……为了那‘星槎’之事?”他已知晓林尘的部分目标。
“正是。”林尘点头,“魔神复苏之危迫在眉睫,幽冥渊异动恐非偶然。欲寻最终解决之道,需横渡星海,星槎不可或缺。天工城乃此界炼器圣地,弟子必须前往一行。”
玄骨长老眉头紧锁,沉声道:“林尘,你虽有功于宗门,但天工城远在中土,路途遥远,势力错综复杂。且影魔殿与拜火教对你虎视眈眈,此时离山,是否太过冒险?不如等宗门元气稍复,多派高手与你同往……”
“玄骨师弟,”清虚子抬手打断了玄骨的话,他深深地看着林尘,“你……有几分把握?”
林尘迎向清虚子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事在人为。弟子必当竭尽全力。”
清虚子沉默片刻,眼中闪过挣扎、权衡,最终化为决断。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刻有青云山峦图案的令牌,令牌上散发着淡淡的元婴威压。
“此乃青云令。”清虚子将令牌递向林尘,神色肃穆,“见令如见掌门。持此令,可调动宗门在外的一切暗桩与资源,必要时,可向与青云交好的宗门求援。尘儿,宗门……能给你的支持不多,此去……万事小心!”
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支持与信任。
林尘心中微震,双手接过青云令,郑重收入怀中:“弟子,定不辱命!”
他又看向玄骨长老,微微一礼:“宗门重建,百废待兴,有劳玄骨长老费心。”
玄骨长老看着林尘,又看看清虚子,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拱了拱手:“……保重。”
辞别掌门与长老,林尘并未立刻下山。他绕到后山,走向后山那片幽静的竹林。竹林深处,立着一座略显古旧的坟茔,石碑上刻着「恩师凌霄子之墓」。
凌霄子真人,是当年将林尘这个“愚钝”少年从山外小村带回青云门的引路人,也是少数几个从未因他“资质低下”而轻视他、反而时常暗中给予指点的长辈。老人性格淡泊,不喜争斗,最终在一次宗门任务中为保护弟子而重伤不治。
林尘取出早已备好的清酒与素果,缓缓摆在墓前。他撩起衣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不肖弟子林尘,来看您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蕴含着深沉的敬意与追思。
“弟子要出远门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拔去坟头的几株杂草,动作轻柔而专注。
“宗门……如今遇到了大难,魔神将醒,天下或将大乱。弟子……身负一些自己也不完全明白的宿命,不得不去面对。”他斟满一杯酒,缓缓洒在坟前,“您老人家一生与世无争,但若在天有灵,请保佑弟子,能护住这片您用生命守护过的山门,也保佑……婉儿平安。”
提到苏婉,林尘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个明媚俏皮、总是偷偷给他塞丹药、在所有人都嘲笑他时默默支持他的小师妹。
他沉默了片刻,望着冰冷的石碑,眼前仿佛又浮现起老人慈祥而带着些许担忧的目光。当年师父或许就已看出他命格不凡,却从未点破,只是默默守护。这份恩情,他从未忘怀。
祭奠完恩师,林尘站起身,目光遥遥望向青云门深处,苏婉曾经居住的那座小院方向。山岚缭绕,看不清具体,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里残留的一丝熟悉气息。
山风吹过,扬起他额前的发丝,也带走了那淡淡的酒香与低语。
最后,他来到了山门处的弟子居所区域。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外,他停下了脚步。院内,隐约传来剑锋破空的轻啸声,气息凌厉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
是赵乾。
林尘没有进去,也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在院外站了片刻。他能感觉到,院内练剑的声音,在他到来后,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有些结,需要时间,更需要当事人自己想通。强求无益。
林尘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山下走去。背影在晨曦中,挺拔而孤直。
在山门处,他遇到了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传功长老。传功长老没有多言,只是塞给他一枚玉简,低声道:“此乃老夫游历中土时,记录的一些险地禁忌与势力分布图,或对你有用。保重。”
林尘接过玉简,深深一揖:“多谢长老。”
踏出青云山门的那一刻,林尘没有回头。
青霖的身影,如约出现在山门外不远处的古松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了结了?”青霖淡淡问道。
“嗯。”林尘点头。
“那便,走吧。”
两人相视一眼,化作两道不起眼的流光,掠入云海,消失在天际。
半日后,万里之外,一座荒芜的石林深处。
一道土黄色的遁光从天而降,显出墨渊略显疲惫却带着欣喜的身影。
“林小友!青霖前辈!幸不辱命!”墨渊见到二人,长舒一口气,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枚古朴的令牌。令牌呈暗褐色,上面雕刻着复杂的云纹与一座隐约的城池图案,散发出古老的空间波动。
“此乃我墨家祖传的‘天工令’,”墨渊解释道,“凭此令,可求见天工城一位隐退的炼器宗师,或有机会观摩那‘星槎’的残缺图谱。”
林尘接过令牌。
“墨渊前辈,一路辛苦。家族之事可还顺利?”林尘关切问道。他注意到墨渊气息虽稳,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墨渊苦笑一声,摆了摆手:“些许琐事,不足挂齿。倒是林小友,观你气息,伤势似已无大碍,修为更有精进,真是可喜可贺!”
青霖目光扫过二人,淡淡道:“信物既得,便不宜耽搁。天工城位于中土极东,路途遥远,途中需经过几处险地,不乏影魔殿与拜火教耳目。此行,需隐匿行踪,谨慎为上。”
“前辈所言极是。”林尘和墨渊齐声应道。
三人不再多言,各自施展手段。青霖袖中飞出一片翠绿的竹叶,见风即长,化作一艘丈许长、通体流光、气息近乎完美的梭形遁天舟。
“上来吧。”青霖率先踏入舟中。
林尘与墨渊紧随其后。遁天舟微微一震,无声无息地融入云层,速度极快,却几乎没有引起任何灵气波动,朝着中土大陆的东方,疾驰而去。
而就在三人离去后不久,一道隐晦的魔道传讯符,如同鬼魅般自石林阴影中窜出,悄无声息地射向西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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