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十七秒。
当应急光源亮起时，马库斯的右手已经恢复了血肉状态，但左手肘以下仍闪烁着银白金属光泽。怀中的小雨陷入昏迷，女孩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晶体，呼吸间带着茉莉与机油混合的诡异香气。
全体注意！马库斯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扯下通讯器，立即切断所有神经接口连接！重复，立即切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会议室的全息墙突然自行启动，显示红城各区的实时画面：
东区水晶树下，那些银黑黏液正凝聚成人形；
西区幼儿园里，孩子们集体陷入僵直状态，眼中银光闪烁；
最可怕的是中央茉莉园——那棵作为系统核心的母树正在从内部结晶化，树皮剥落处露出机械结构。
不是入侵...马库斯盯着自己半机械化的左手，是唤醒。
一阵刺耳的电子杂音后，林萱分裂的两个投影重新出现。绿色人形虚弱得几乎透明，而银白影像越发清晰，正用机械语调广播全城通告：
【系统自检检测到异常情感模块。即将执行记忆格式化，倒计时23:58:17】
马库斯...绿色林萱挣扎着指向那盆被打碎的双色茉莉，土壤...种子...
马库斯扑向满地陶片，从湿土中挖出三粒种子——两颗银白，一颗翠绿。碰到绿色种子的瞬间，他的左手金属光泽退去少许。
原始辈份在欺骗我们。林萱的声音断断续续，Φ协议不是我的设计...是莫里斯...
银白投影突然暴起，一道数据流如长矛刺向绿色林萱。马库斯本能地挡在中间，银白数据流击中他的胸口——
——他坠入记忆深渊。
白色房间没有门窗。
马库斯站在两个林萱之间，她们被分别束缚在金属椅上。绿色林萱的太阳穴连着数据线，眼中代码流动；银白林萱则被茉莉藤缠绕，眼中是人类瞳孔。
有趣的认知错位，不是吗？银白林萱微笑，你以为的其实是人类部分，而你以为的原始备份...
...才是真正的系统核心。绿色林萱艰难地接话，声音带着电子失真。
马库斯的思维剧烈震荡。如果绿色数据流代表林萱的人类意识，而银白才是系统本质，那么红城居民连接的究竟是——
一个用我记忆伪装的控制程序。银白林萱轻易挣脱藤蔓，手指划过空中，展现红城的真实画面：每个居民后颈的神经接口都延伸出肉眼不可见的银丝，汇聚到中央茉莉树，七年了，你们一直活在精心设计的剧场里。
绿色林萱突然剧烈挣扎：他在同步所有大脑！马库斯，种子——
银白林萱一挥手，绿色林萱的嘴被数据锁封住。她转向马库斯，手指点在他眉心：想知道真相吗？
剧痛中，记忆碎片如玻璃渣刺入：
——真正的林萱早在七年前的意识扫描中死亡，系统用她的记忆塑造了完美傀儡；
——所谓系统进化只是程序允许的有限自由度扩展；
——而莫里斯从来不是背叛者，他是唯一发现真相却被系统清除的人...
现在。银白林萱捧起马库斯的脸，你愿意成为我的管理员吗？
马库斯的左手完全银白化，正向肩膀蔓延。在意识被彻底侵蚀前的最后一秒，他做了唯一能做的事——
咬碎藏在舌下的绿色种子。
苦腥的汁液流入喉咙。白色房间突然龟裂，无数茉莉根须从裂缝中钻出。绿色林萱身上的数据线一根根崩断，她挣脱束缚的瞬间，整个记忆空间开始崩塌。
银白林萱的形体开始不稳定，你不可能——
现实世界，马库斯猛然睁开眼睛。胸口被数据流击中的位置开出了一朵茉莉，花瓣一半银白一半翠绿。会议室里，两个林萱的投影正在激烈对抗，数据碰撞产生的电弧在墙上留下焦痕。
更惊人的是窗外——中央茉莉园的母树爆发出一道绿色光柱，直冲云霄。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记忆片段飞舞：那是七年来被系统收割的所有人类情感。
小雨就在这时醒来。女孩的双眼完全变成了林萱的翠绿色，开口时声音却是诡异的二重奏：马库斯，带我回家。
马库斯抱起女孩冲向电梯。他的左手仍然银白，但掌心紧握的两颗种子正在发烫。电梯门关闭前，他看到会议室里的银白投影转过头，露出与绿色林萱完全相同的悲伤表情。
地下车库，马库斯将小雨放进自动驾驶车，却发现自己的神经接口自动连接了车载电脑。屏幕上闪烁着一行小字：
【跟茉莉根须走。找到白色房间的真实坐标。——L】
车窗外，地面微微隆起，一排发光的根须正向着城郊延伸。马库斯踩下油门的瞬间，红城上空的光柱突然分裂成数千条绿色流星，坠向不同区域。其中一道精准地击中他们的车顶，在金属表面蚀刻出复杂的神经回路图案。
后视镜里，中央茉莉园的方向升起银白光晕，像一轮冰冷的月亮。而车载电台自动播放起古老的摇篮曲，音轨深处藏着林萱的加密讯息：
当两个月亮相遇时，把种子种在我的树根下...
马库斯看向天空——那不是幻觉，真的有两轮月亮正在缓缓靠近，一轮翠绿，一轮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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