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光线斜照进院子,却驱不散那份陡然降临的凝重。
白子画站在院中,身形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所有的感官都被调动到了极致,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喊声,只有山林深处偶尔传来的、受惊鸟雀的扑棱声,以及那缕萦绕不散、越来越清晰的血腥气。
坠落之人,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或者……已经死了?
白子画眉头紧锁。他如今与凡人无异,若来者心怀歹意,或是引来追兵,他毫无抗衡之力,更遑论护住小骨周全。
必须去查看。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竹舍门口。花千骨还躲在门后,只露出一双受惊小鹿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小骨,”他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待在屋里,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花千骨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冷肃,心脏怦怦直跳。她用力点了点头,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抓住了门框。
白子画不再犹豫,从墙角拿起那柄平日里用来劈柴的、再普通不过的铁斧,握在手中。斧刃粗糙,甚至有些钝锈,但此刻,却是他唯一能依仗的“武器”。
他步履无声,如同鬼魅般融入渐深的暮色,朝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潜去。
越靠近坠落点,血腥味越发浓重刺鼻。林中一片狼藉,几棵碗口粗的树木被拦腰撞断,枝叶散落一地,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拖拽般的痕迹,一直延伸向一片茂密的灌木丛。
白子画屏住呼吸,握紧铁斧,循着痕迹,小心翼翼地拨开交错的枝叶。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灌木丛后,一片被压倒的空地上,躺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身影。道袍已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多处破损,露出底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人面朝下趴伏着,长发散乱,沾满了泥土和血污,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看身形打扮,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修士。
白子画没有立刻上前。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再无他人埋伏,这才缓步靠近。
他在那人身旁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极轻地搭上对方颈侧的脉搏。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跳动。
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翻转过来。
一张沾满血污、苍白如纸的少年面孔映入眼帘。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却因痛苦而紧紧皱在一起,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白子画的视线,落在他道袍胸口处一个被利刃撕裂的破口上,那里,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火焰状的刺绣纹样。
他的眸光骤然一凝。
长留山,戒律堂,低阶弟子的标识。
竟然是长留弟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缩。无数尘封的、属于绝情殿、属于长留山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咆哮着冲击着他的脑海。
摩严……世尊……长留数千条规……那些他曾守护、也曾背离的一切……
怎么会在这里?遇到长留的弟子?还伤得如此之重?
长留内部发生了何事?是内斗?还是外敌入侵?
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的呼吸都为之凝滞。
就在他心神震动之际,那昏迷中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破碎的呻吟,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竟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涣散的、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眼睛。
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白子画的脸,似乎未能立刻聚焦。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魔……魔域……偷袭……快……快禀告……”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再次彻底陷入了昏迷。
魔域偷袭?!
白子画浑身一震,握着铁斧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
魔域……竟然再次进犯?而且,目标直指长留?
他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少年,又猛地抬头望向长留山的方向。尽管隔着千山万水,他仿佛能听到那片仙山福地之上,传来的厮杀与烽火。
平静了三年的心湖,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投入了一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可能暴露行踪,引来无穷后患,打破他们来之不易的安宁。
不救……这少年是长留弟子,带着如此重要的讯息……
白子画的脸色在血色黄昏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弯下腰,将铁斧别在腰后,然后伸出双臂,将那昏迷不醒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打横抱了起来。
少年的身体很轻,带着温热的、黏腻的血腥气。
白子画抱着他,转身,一步步朝着竹舍的方向走去。
步履沉重,踏在落满枯叶的林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也被吞没。
竹舍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窗口透出一点微弱而温暖的灯火,那是花千骨遵照他的吩咐,点亮了油灯,在等他回家。
而他却带回了一个沉重的、来自山外血腥世界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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