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有的力量，都已经用来维持那个最后的空间坐标了。她只是一个空有“视野”的凡人，一个濒临崩溃的容器。
“露娜。小心头顶！”卡隆绝望的嘶吼穿透混乱的能量风暴。
露娜猛地抬头，规则视野瞬间捕捉到头顶空间的异常波动。
一根只有手臂粗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暗红晶刺，像最阴毒的蛇，悄无声息地从一条空间裂缝里射了出来。
它的目标，正是露娜的眉心。
这是灭世之触在对抗血麒麟和畸变少年王的同时，分出来的必杀一击。归墟本尊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渺小人类眼中那看穿规则的“视线”带来的威胁。
太快，太近了！露娜连转个念头的工夫都没有。
“滚开！”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吼在她耳边炸响。
一道染血的土黄色身影，像山一样轰然挡在了她面前。
是雷焕。
他的血麒麟虚影在灭世之触的碾压下已经快彻底散掉了，几个麒麟卫化成血雾还没飘散。他自己更是七窍流血，皮肤因为焚血寸寸裂开，露出下面暗红晶化的血肉。
但他还是在最后关头，感应到了那致命的偷袭。
没有战技，没有防御。
他剩下的力量，只够他做一个动作——用自己残破不堪、却依旧魁梧如山的身体，挡在露娜和那根致命晶刺之间。
噗嗤~
暗红晶刺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雷焕胸前早已布满裂痕的麒麟战甲，刺穿了他燃烧精血后脆弱的胸膛。晶刺尖端带着粘稠的暗红晶液和破碎的内脏，从他后背透出来半尺。
“呃……”雷焕庞大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疯狂战意像被冰水浇灭，瞬间凝固。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那透出来的、散发着污秽死寂气息的晶刺尖端。
焚血带来的炽热血焰，像风里的蜡烛，瞬间黯淡下去。
“将…军…”露娜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规则视野清晰地“看”到雷焕体内的生机被晶毒疯狂侵蚀、湮灭的过程。
那冰冷的晶刺不仅刺穿了他的心脏，更把致命的污秽规则直接注入了他的生命核心。
雷焕没有回头。
他沾满血污、晶尘和汗水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嘴唇动了动，微弱得像一声叹息：“…走…”
这个字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像熄灭的星星。那顶天立地的身躯，依旧挡在露娜面前，像凝固的丰碑，只是再没有一丝生机。
雷焕将军…战死了。
露娜的紫眸瞬间被泪水模糊，又被灵魂撕裂的剧痛和冰冷的绝望烧干。
规则视野里，那道空间节点的蓝光，因为鲛珠快要碎掉而剧烈闪烁，随时会灭。
头顶，灭世之触在碾碎血麒麟、摆脱畸变少年王的混乱攀附后，带着更恐怖的威势，再次压向那最后的坐标。
雷焕用命换来的短暂喘息，就要结束了。
没时间了。
一丝疯狂，像野火，在露娜绝望的心底猛地烧了起来。那是白芷最后望向京城方向的眼神，是阿莲残破身体上微弱的呼吸，是山河鼎里那缕摇晃的心焰。
“规则…种子…鲛珠…”一个决绝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猛地抬起颤抖的右手，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狠狠抓向自己眉心——那枚布满裂痕、光芒微弱到极点的鲛珠。
“用我的身体。献上我的灵魂。燃烧我的珠子。打开这扇门……看穿归墟！”
露娜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最凄厉的呐喊。
噗~
她的五根手指，像五把烧红的钢刀，狠狠插进了自己眉心的血肉。指尖碰到鲛珠本体的刹那，一股灵魂被活活撕开的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
紧接着，是破碎。
她清晰地“听”到，不，是感觉到，那枚承载着鲛人王族血脉、承载着空间之力、更融合了白芷用命传递的“规则种子”的鲛珠，在她的指尖下，像最脆弱的玻璃，应声而碎。
嗡~
无法用语言形容其璀璨、其惨烈的深蓝色光华，从露娜破碎的眉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光，是纯粹的空间本源和规则信息的洪流。是鲛珠破碎释放出的、被“规则种子”引导和点燃的最后力量。
这股力量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御，而是化成一道凝练到极致、无视一切物质与能量阻挡的深蓝光束。
沿着她规则视野锁定的那条路径——穿透灭世之触表面无数张尖叫的嘴，穿透奔涌的污秽能量洪流——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了那个隐藏在触须核心深处的、微小的暗红指令漩涡之中。
“呃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露娜。
那是灵魂被扔进空间乱流反复撕扯、又被归墟污秽规则疯狂侵蚀的终极痛苦。
她的双眼，在深蓝光束爆发的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光彩，瞳孔深处最后一点紫色被粘稠的黑暗彻底吞没。
她的规则视野，连同她肉眼的视力，被这超越极限的献祭，彻底剥夺。眼前只剩下永恒的、冰冷的黑暗。
但就在这永恒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刹那，在鲛珠破碎释放的深蓝光束刺入归墟指令核心的瞬间……
露娜那超越极限的规则感知，在那道深蓝光束的末端，“看”到了。
透过指令核心被洞穿、湮灭造成的规则乱流，透过一层层污秽本源构成的屏障，在那归墟意志降临的通道最深处，在那片连接着无尽冰冷死寂的黑暗本源之地……
有一颗星星。
一颗巨大到无法想象、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暗红色星星。
而在这颗死寂星星的核心，在那粘稠像血浆、翻滚着无尽毁灭欲望的污秽海洋深处……
有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到仿佛能装下整个世界的、缓缓睁开的眼睛。
它的眼白是浑浊的暗红色，布满了蠕动着的、像活血管一样的污秽纹路。它的瞳孔，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仿佛连接着宇宙终结的虚无。
无穷无尽的冰冷、贪婪、漠然和毁灭的意志，像实质的潮水，从那只巨眼里弥漫出来。
仅仅是感觉到它的一丝存在，就让露娜破碎的灵魂发出无声的哀嚎，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
蚀界之眼。
归墟本尊的化身，万物终结的注视。
这惊鸿一瞥的景象，伴随着鲛珠彻底破碎的深蓝光芒，像最锋利的烙印，狠狠刻进了露娜陷入永恒黑暗前的最后意识。
轰~
坑洞中央，那巨大的污秽漩涡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灭世之触像被砍断了神经的巨蟒，前端疯狂地扭动。那微小的指令核心被深蓝光束湮灭，让它失去了精准的操控。
它胡乱地抽打着，把空间撕出更多裂缝，甚至把挂在漩涡边缘、白芷那早已没有生命的残破身体扫飞出去，像破碎的玩偶一样砸进远处的晶化树林。
深蓝的光芒在洞穿指令核心后并没有消失，反而以露娜破碎的眉心为起点，猛地扩散开来。
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密空间符文构成的深蓝光印，在她眉心一闪而过，随即消失。一股微弱却异常稳固的空间锚定之力，以她为中心，强行在这片被污秽吞噬的区域钉了下来。
深蓝的光华渐渐熄灭，像燃尽的流星。
坑洞里，只剩下污秽漩涡狂暴的嘶鸣，灭世之触混乱的抽打，畸变少年王半边身体晶簇怪物无意识的咆哮，卡隆抱着昏过去的露娜发出的悲鸣，以及满地麒麟卫和雷焕将军冰冷的尸体。
寒溪林，这片曾经的净土，彻底变成了污秽的血海和绝望的坟场。
只有露娜眉心那消失的深蓝印记，像深渊里最后一点残星，微弱地证明着，那看穿归墟一角的、用生命与灵魂换来的……绝望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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