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 7 月 15 日，三星堆八号祭祀坑发掘现场。
毒辣的日头烤得地面蒸腾起热浪，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土腥气。柳青蹲在探方边缘，握着毛刷的手稳如磐石，细细拂去土层上的浮尘。忽然，太阳穴像被无形的鼓槌猛敲，一阵密集的突突声炸开，耳边紧跟着飘来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 像是有无数枚青铜铃在风中轻颤，若有若无。
“停，” 他按住脚下的泥土，指尖传来异样的震动，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下面有东西。”
队员们迅速围拢，洛阳铲小心翼翼地探入。随着一层层泥土被剥离，一抹青绿色的铜锈在烈日下泛出冷光，像沉睡千年的眼睛骤然睁开。
“是青铜器！” 有人低呼，声音里难掩激动。
柳青的心跳撞得胸腔发疼，脚下的土地分明在微微起伏，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当整棵青铜树的轮廓逐渐清晰时，连最镇定的队员都倒吸一口冷气 —— 三米多高的树干上，龙形纹饰盘绕而上，每片龙鳞的纹路都锋利如刀，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铜身，腾云而去。
他的指尖抚过斑驳的铜锈，冰凉的触感里竟透着一丝熟悉。这棵神树，他分明在无数个梦境里见过：三层枝桠向天空伸展，每层三枝共九枝，枝头上的神鸟敛翅静立，赤红的玛瑙眼珠像凝固的血。
就在这时，探铲 “叮” 地撞上硬物。泥土被拨开的瞬间，一道金光猛地窜入眼底，晃得人睁不开眼。“黄金面具！” 惊呼声里，那张面具正静静卧在土中，狭长的眼眸雕刻得深邃如渊，上扬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像是在嘲弄着窥探者。
“小柳，收队了，专家组要进来。” 队长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柳青应了一声，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太阳穴的跳动越来越急，耳边的金属碰撞声汇成洪流，无数青铜铃在脑海里狂响。
“叮 ——”
一声脆响刺破混沌。他看见神树顶端的青铜神鸟突然转动头颅，玛瑙眼珠里燃起幽火，直勾勾地盯住自己。树身的云雷纹活了过来，像一条条青色巨龙在铜面上翻滚，鳞片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嘶鸣。
“终于等到你了。”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柳青浑身一僵，踉跄着后退两步，却见那张黄金面具突然浮起，表面迸射出炽烈的金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面具上那对狭长的眼眸，竟缓缓睁开了，瞳孔里翻涌着金色的火焰。
“孩子，你的父亲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你送往人间避难。”
面具悬在半空，声音像青铜编钟在大殿里轰鸣，每一个字都砸在柳青的灵魂上。“现在，是时候回去了。”
“什么…… 不可能……”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柳青拼命后退，却发现双脚早已陷入无形的泥沼。
话音未落，黄金面具化作一道金色闪电，“轰” 地撞入他的眉心！
血液在刹那间沸腾，仿佛有岩浆顺着血管奔流。骨骼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共鸣，像是有千军万马在骨髓里踏过。柳青眼前一黑，瞳孔被淡金色缓缓吞噬，周围沉睡的青铜器突然剧烈震颤，铜锈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崭新如铸的金属光泽，仿佛在向王者叩首。
意识被一股洪流撕裂，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炸开 ——
烽火连天的废墟上，一个身披玄色披风的男人执杖而立，权杖顶端的龙首吞吐着电光。狂风撕扯他破碎的衣袍，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疤，他却半步未退。身后的时空裂缝里翻滚着漆黑的巨浪，男人忽然转身，将一条咆哮的金龙和自己死死按入裂缝，消失的刹那，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刚触及脸颊就被风暴烧成了灰烬。
“不…… 这不是我……” 柳青抱着头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泥土，“我只是个考古队员……”
“你从未普通。” 黄金面具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咆哮，“你的父亲是天域至尊，却在君临天下时遭众领主背叛。他用禁术将我们送入低维世界，本想让你平安度日，可命运弄人 —— 我们在时空乱流中失散，你坠入两千年前的秦地，失了记忆与神力，我则困在这三星堆，沉睡至今！”
更多画面涌来：他曾身披青铜重铠，挥剑斩断过遮天蔽日的巨兽；也曾白衣胜雪，在咸阳宫的烛火下为帝王绘制疆域图。
“你父亲想护你周全，可我等了你两千年！” 面具的声音里翻涌着滔天怒意，金芒从柳青的眉心向外暴涨，“你该觉醒了！回天域，为你父亲报仇！”
“我做不到！” 柳青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我连锄头都挥不利索，怎么报仇？你找错人了！”
黄金面具的光芒微微黯淡，仿佛透出一丝悲悯。“醒来时我便被困于此，直到发现这棵神树 —— 它是连接两个时空的节点。我要用最后的力量，送你回五千年前的蛮荒时代。”
柳青死死盯着青铜神树，此刻它正泛着苍古的幽光，九只神鸟突然展开翅膀，翅尖的纹路亮起，像点燃了九道星河。树干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空间泛起涟漪，空气中弥漫着远古的腥气。
“五千年前？” 他的声音在发抖。
“那是你命运的转折点。” 面具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不知道你父亲为何选那里，但你必须去。找回记忆，唤醒神力，然后……”
“等等！” 柳青突然嘶吼，“我在这个世界的父母呢？他们怎么办？！”
“他们会安好…… 因果自有定数……” 面具的声音近乎耳语，表面的裂痕开始蔓延，金芒忽明忽灭，“我的力量快耗尽了…… 记住，那个世界和你知道的完全不同，有神兽咆哮，有部族厮杀，有吞噬灵魂的树……”
“你不是一个人。” 它突然拔高声音，一道金光从柳青眉心的裂缝中窜出，化作寸许长的小金龙，缠绕在他手腕上，龙鳞闪烁着微光，“这是我的意志化身，它会指引你，保护你……”
话音未落，青铜神树突然剧烈震颤，九只神鸟同时发出凄厉的啼鸣，玛瑙眼珠里滚落猩红的血珠，滴在地面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树枝疯狂扭动，树根破土而出，暗金色的汁液从断口涌出，在地面上蔓延成星辰密布的阵纹，每个星点都在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不 ——！” 柳青拼命挣扎，却被阵纹牢牢锁住，身体像被无数只手抓住，往地底拖拽。
神鸟们俯冲而下，翅膀扇起金色的狂风。柳青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扯入无边黑暗，骨骼像被生生拆开，神经末梢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回去…… 完成使命……”
黄金面具的声音彻底消散时，他最后看见的，是那棵青铜神树恢复了沉寂，只有地上的黄金面具裂成数块，在烈日下泛着最后的微光。
然后，一切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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