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王府后门的。她的衣衫已被荆棘刮得褴褛,手心、脸颊也全都被划了了数道血痕,发髻散乱,脸上沾满了草屑泥土,她哪里敢走正门,绕到最僻静的西北角门,急促地拍打着门环。
守门的婆子开门见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哎呦!秋禾姑娘,你这是……”
“别声张!”秋禾闪身进去,迅速关上角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快!带我去见珊瑚姑娘!急事!”
当她狼狈不堪地出现在珊瑚面前时,珊瑚正在核对宴席菜单,见状立刻屏退了左右。秋禾也顾不得礼仪,将从白云观取回的信件掏出,双手呈上,声音颤抖:“姑娘……信……拿到了!但周管家的人……在观里埋伏……我差点……”
珊瑚迅速展信阅读,面色如霜。当看完最后一行,她猛地合上信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缠丝……一尸两命……好狠毒的心肠!果然只有周庸才干得出来!”她抬眼看向秋禾,平日里淡然的目光中竟带着一丝心疼和赞许,“你做得很好!豁出命带回了这铁证此事,必须立刻禀报王爷!”
“可是王爷的身子……”秋禾担忧道。王爷刚经受真相打击,病情反复,还能再承受一次吗?
“顾不了这许多了!”珊瑚语气坚决,“周庸已然狗急跳墙,竟敢在王府之外行凶灭口!再迟疑下去,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且他已知信已落入我们手中,一定会抢先发难!他现在虽逃匿在外,但其在府中必定还有眼线,先肃清内鬼,断其耳目,再图擒拿!”
当下,珊瑚让秋禾稍作整理,自己则带着那封密信,直奔王爷养病的养心堂。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珊瑚回来,脸色异常凝重。
“王爷虽悲痛,但尚能持重。”珊瑚低声道,“已下严令,即刻起封锁全府许进不许出,由护卫统领带人秘密排查所有下人,尤其是与周庸有过接触或近期行为异常者。秋禾,你需做好准备,随时指认可能的内应。”
王府表面平静,暗地里却已张开天罗地网。秋禾回到耳房,雨妮儿见她模样,又心疼又担忧。秋禾简单安抚了妹妹,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将那只磨尖的桃木簪紧紧攥在手中。
排查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一个看守后园角门的张婆子,在被单独询问时神色慌张,语无伦次,很快便抵不住压力,招认周庸逃离前曾与她联系,许诺重金让她留意府内动静,特别是关于周贵和老夫人的消息,并通过特定方式将消息送至城南一家名为“悦来”的茶馆。
“悦来茶馆……”珊瑚沉吟片刻,立即下令秘密控制该茶馆的掌柜和伙计。同时,对张婆子进行突审,重点追问周庸可能的藏身之处。张婆子起初咬定不知,但在强大的心理攻势下,终于崩溃,吐露曾隐约听周庸提过一句,万一有事,或可暂避于京西“慈云庵”后的废弃砖窑,那里曾是周家早年经营过的产业。
消息传来,王爷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路由护卫统领带领精干人手,立即奔赴慈云庵设伏;另一路,则依计行事,利用周庸牵挂的儿子和钱财,引蛇出洞。
珊瑚故意通过张婆子这条“已被控制”的线,向周庸传递了两个真假掺半的消息:一是周贵在狱中受刑不过,精神濒临崩溃,不断呼喊父亲,可能随时吐露不该说的秘密;二是王爷震怒之下,下令彻查周家所有产业,已发现几处隐秘账目,怀疑藏有巨额赃款,不日将派人查封。
这两条消息,如同两根毒刺,精准地扎向了周庸最脆弱的地方。
果然,两日后深夜,京西慈云庵后山废弃砖窑附近,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们极为警惕,反复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潜入窑内。殊不知,王府护卫早已埋伏多时,待其进入,立刻合围。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后,包括周庸在内的三名潜逃者全部落网。周庸试图反抗,被护卫制服,搜身时竟发现他贴身藏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和一小包金叶子,显然做好了随时潜逃或鱼死网破的准备。
当周庸被押解回王府,带入养心堂偏厅时,天色已近黎明。他衣衫破损,脸上带着擦伤,但眼神依旧阴鸷,透着一股不甘的戾气。
王爷端坐主位,面色苍白却威仪不减。珊瑚侍立一旁,秋禾也被传唤至厅内等候作证。
“周庸!”王爷声音带着威压,“你还有何话说?”
周庸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冷笑:“成王败寇,有何可说?只恨我动作慢了一步,让这贱婢钻了空子!”他凶狠的目光剜向秋禾。
秋禾强自镇定,上前一步,将茶姨娘的绝笔信呈上:“王爷,此乃铁证!周庸罪大恶极,害死茶姨娘母子,又企图杀害奴婢灭口,请王爷明鉴!”
王爷看完信,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信拍在桌上:“拖下去!严加看管!即刻移送京兆尹府,将其所犯罪行一一查明,按律严惩!”
周庸被拖走时,凄厉的咒骂声仍不绝于耳。
王爷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秋禾身上:“秋禾,你屡次临危不乱,忠心可嘉,更是助王府铲除内奸,功不可没。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秋禾拉着闻讯赶来、紧张地守在门口的雨妮儿一同跪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愿望:“王爷,奴婢不敢求厚赏。只求王爷开恩,准许奴婢与妹妹雨妮儿……赎身出府。”
王爷沉默片刻,问道:“为何想要离开?王府亏待你了?”
“王府待奴婢恩重如山。”秋禾抬头,坚定地望着王爷,“只是历经这许多事,奴婢深知深宅大院非我姐妹久留之地,只愿携妹妹寻一处安宁所在,平淡度日。求王爷成全!”
王爷凝视着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稚嫩的雨妮儿,随即淡淡地说道:“你此次忠心护主有功,若留在府中,本王许你和你的妹妹此生都衣食无忧、性命无忧。”最后四个字王爷特意加重了语气。
秋禾听罢怔在原地,她心思聪慧,不可能不理解这王爷话里这层意思,这是……威胁!
王府的秘事她已然知晓,即使她在王爷眼里如蝼蚁般渺小,但也断然不能任由一个可能的隐患出府,她早该知道的,虽然她拼命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候除了保命的本能,还有护主的忠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蠢,她的忠义成了她困在王府的枷锁。
秋禾就这样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珊瑚上前一步:“王爷,奴婢僭越,能否借一步说话。”王爷点头默许,珊瑚让恍惚中的秋禾带着妹妹先回耳房休息,也散了厅内所有人。
“王爷,秋禾是从乡下卖身来的,性子单纯,做事本分,从此次的事情看她还是个忠的;在短短时间内从厨房粗使丫鬟升到一等丫鬟能看出她聪慧过人,心思细腻。她想出府谋生不过是为了妹妹着想,倘若此次逼迫她留在府中,这忠义里生出刺,这刺日后或变成锋利的刀也未可知,不如王爷成全了她们姐妹二人,始于忠,终于忠。如若王爷不能放心,珊瑚在这里可以作保!”
王爷转念思索片刻,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人各有志,强求无益。珊瑚,她二人的卖身契取来给她吧。”
珊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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