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的素馅配方，被云妮儿反复看了无数遍。图样简单，注解寥寥，却仿佛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香菇的醇厚，豆干的嚼劲，荠菜的清鲜，花生的香脆……这些寻常食材的组合，在她脑中不断演变、融合。
她本就是有些厨艺慧根的，否则当初贺娘子也不会私下里多指点她几分，韩婆婆更不会轻易传授青团的做法。这配方与其说是具体的步骤，不如说是一个引子，点燃了她心中的火花。
翌日，她特意提早去了市集，精心挑选了品相最好的干香菇、方方正正的卤豆干，又在水灵灵的野菜摊前，仔细择选了一大把最鲜嫩的荠菜。花生米家中还有些许存货。采购时，她心中默默计算着成本，这素馅比单纯的春韭豆芽要贵上一些，但若真能做出口碑，价钱自然也能提上少许。
回到家中，她净了手，开始依照图纸上的思路，结合自己的理解处理食材。干香菇需泡发，取其浓缩的鲜味；豆干要切得细碎均匀，方能入味；荠菜需反复淘洗，焯水去除涩味，再挤干水分切碎；花生米则用小火慢慢焙香，去皮后碾成粗粒。云妮儿极享受这过程，沉浸其中，采买、洗切、煎炒、蒸煮在这一方小小灶台任由她发挥，她只要花了心思，全身心投入，结果是她能掌控的，在这里她可以忘记生计、忘记所有身不由己的烦心事。
净尘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云妮儿忙碌。当看到她很自然地将焙香的花生碎最后调入馅料中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细微的调整，正合了师父当初随口提点的“添香增脆”之意。
馅料准备停当，云妮儿取了一小勺，在锅中快速翻炒熟透，小心地尝了尝味道。霎时间，一股层次丰富的鲜香在口中炸开！香菇的醇厚如同基底，豆干的咸香点缀其间，荠菜的清新恰到好处地化解了可能的腻味，而偶尔咬到的香脆花生碎，更是带来了惊喜的口感。味道竟出乎意料地融洽、鲜美！
“阿姐，好香啊！”雨妮儿吸着鼻子，眼巴巴地凑过来。
云妮儿眼中亮起光彩，她又卷了一小点递给净尘：“小师傅，你也尝尝？”
净尘双手接过，细细品味后，唇角微微上扬，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巧思，味道极好。师父若知，定会欣慰。”
得到了肯定，云妮儿心中大定。她当即决定，明日便用这新调的素馅，试做一批“什锦素春饼”，定价比普通的春饼略高两文钱。
第二天，云妮儿的摊位上，除了原有的春饼和青团，又多了一块小木牌，上面用炭条写着“什锦素春饼”。当有客人询问时，她便现场制作一个，将那炒制好的、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什锦素馅卷入热腾腾的饼皮中。
“哟，又有新鲜的啦？闻着还真香！”一个喜欢尝鲜的老主顾立刻被吸引。
“大叔您尝尝，用的是香菇、豆干、荠菜和花生，都是新鲜好料。”云妮儿笑着将卷饼递过去。
那老主顾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嗯！好吃！这味道鲜亮，有嚼头，满齿留香，给我再来两个！”
这“什锦素春饼”因食材丰富，口感新鲜，大受欢迎，不过半日功夫，准备的素馅便销售一空，连带普通的春饼和青团也卖得更快了些。
云妮儿掂量着钱袋，心里稍微松快一些，这艰难的世道，凭着这双手还是能挣出一条活路来的吧。
然而，她这边刚见起色，斜对面的胡大嫂，那脸色便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眼睁睁看着云妮儿的摊位前人气渐旺，连那新出的、贵了两文钱的什么“素春饼”都有人抢着买，而自己摊前的炊饼却愈发无人问津，心头那把嫉恨的邪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小贱人！定是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得那些男人去她摊上！”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将手中的擀面杖狠狠砸在案板上。她绝不相信云妮儿是凭真本事，更愿意将对方的成功归咎于龌龊的缘由。
赖三晃悠过来，瞅了瞅胡大嫂那难看的脸色，又瞟了瞟云妮儿那边，嬉皮笑脸地低声道：“胡大嫂，瞧见没？人家这生意可是越来越红火了。我看她那家里头，定是藏了啥‘高人’指点，不然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花样？”
这话更是戳中了胡大嫂的心病。她死死盯着云妮儿忙碌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光靠散布流言、言语挤兑，看来是奈何不了这丫头了。必须得来点更狠的，让她彻底翻不了身！
一个阴损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她朝赖三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后。赖三听着，先是有些犹豫，随即在胡大嫂许诺的几分银钱面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惯有的、混不吝的狞笑。
“大嫂放心，保管办得妥妥的！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很快，这忙碌与平静，便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
“哎呦！我的肚子！疼死我了！！”一个刚刚买了什锦素春饼、蹲在街边狼吞虎咽吃完的陌生汉子，突然扔掉手中的油纸，双手死死捂住腹部，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人群中立刻窜出两个面容陌生的闲汉，一人扶住那“腹痛”的汉子，一人则一个箭步冲到云妮儿摊前，指着她的鼻子，厉声喝道：“好你个黑心的小娘皮！竟敢卖这等不干净的东西！你看把我兄弟吃成什么样了！定是你这馅料不新鲜，或是掺了什么脏东西！”
另一个也高声附和：“没错！大家都来看看！这云记摊子吃坏人了！”
他们声音极大，瞬间将整条街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原本排队等候的客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云妮儿和她摊位上的食材。
云妮儿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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