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郎中的药方似乎真的对了症。连着服了三四剂后,贺安夜间的咳嗽声明显减轻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闷响,变成了偶尔几声浅咳。他苍白的小脸上也隐约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清瘦,但那双黑亮的眼睛却愈发有神,少了些病气,多了些属于孩童的清透。
云妮儿她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每日煎药、准备弟弟的饭食更加尽心。
新铺面——“云记糕铺(清水桥分号)”开张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三日后。筹备工作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这日清晨,贺安喝完药,习惯性地走到西厢窗下。珊瑚已经在那里了,案上除了纸墨,还多了一本薄薄的、纸页泛黄的《千字文》。
“今日学新的。”珊瑚道,她翻开一页,指着头四个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她先念了一遍,声音清越,然后逐字解释含义,又示范书写。
贺安听得极其专注,眼神跟着珊瑚的笔尖移动,嘴里无声地跟着默念。轮到他自己写时,依旧认真,虽然笔力稚嫩,结构却模仿得一丝不苟。他学得很快,记忆力惊人,前一天教的字,第二天总能准确认出,甚至能说出大概意思。
云妮儿忙着指挥泽兰和雨妮儿将新定制的货架、柜台摆放到位,清点准备开业所需的各类原料。她抽空看了一眼窗下教学的两人,心中慰藉。弟弟的病情好转与学业进步,是她此刻最大的宽慰。
“大姐,”贺安写完一遍,抬起头,忽然开口,“新铺子临街,灰尘大。点心摆在外面,是否需要用纱罩遮一遮?既干净,瞧着也雅致。”
这话一出,连珊瑚都抬眼看了他一下。这孩子,心细如发,竟连这等细节都考虑到了。
云妮儿心中更是惊喜,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安儿想得周到!雨妮儿,快去扯几块干净透气的细纱布来,咱们赶着做出几个纱罩!”
小贺安见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只是低下头,继续练习那“宇宙洪荒”四个字,只是笔下的力道,似乎更稳了些。
开张前一日,云妮儿特意让泽兰去扯了几尺喜庆的红布,由贺母亲手剪裁,给贺安做了一件簇新的、带着暗福字纹的棉布罩衫,让他开业那天穿。贺安摸着柔软的新衣,眼中闪着光,低声道:“谢谢娘,谢谢大姐。”
到了开张吉日。一大早,一家人早早起身。贺母做了丰盛的早饭,贺父将院子和铺面门口又仔细洒扫了一遍。云妮儿、泽兰、雨妮儿在后厨紧张地做着最后一批点心的整形和烘烤,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甜香。珊瑚则最后一次核对了账本和钱匣,将一切准备妥当。
贺安也换上了新衣,苍白的脸色因兴奋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他安静地跟在父母身边,看着姐姐们忙碌,看着那间小小的、崭新的铺面,门上挂着红绸覆盖的匾额,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辰时正,吉时到。在左邻右舍和些许被热闹吸引来的行人的注视下,云妮儿和雨妮儿一起,用力拉下了匾额上的红绸。
“云记糕铺——清水桥分号”几个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与此同时,雨妮儿深吸一口气,用她最清亮甜脆的嗓音吆喝起来:“新张大喜!云记糕铺分号开业喽!各位街坊邻里,走过路过,都来尝尝鲜啊!新鲜出炉的海棠酥、乳酪酥,香甜软糯的枣泥糕、绿豆糕,酥脆可口的芝麻薄脆诶——”
清脆的吆喝声瞬间吸引了人群。早就听闻“云记”点心的老街坊,以及好奇的新面孔,纷纷围拢过来。看着柜台里摆放整齐、色泽诱人、还罩着干净纱罩的各色点心,询问声、购买声顿时响成一片。
雨妮儿在前厅招呼,手脚麻利,笑容甜美。泽兰在后厨与前台之间穿梭,及时补货。云妮儿则坐镇后方,统筹协调,偶尔也到前面帮衬。贺父贺母站在铺子不远处,看着女儿们忙碌的身影,看着这红火的开业景象,脸上洋溢着自豪与激动。
贺安没有挤到前面去,他站在父母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安静地观察着。他看到哪位点心卖得快,看到有客人对绿豆糕露出满意的神色,也看到雨妮儿偶尔忙中出错,多找了客人几文钱,又被细心的客人笑着退还。他都默默记在心里。
中途,他见泽兰姐姐搬一筐新烤好的芝麻薄脆有些吃力,便悄悄走过去,用自己尚且瘦弱的胳膊,帮她托住了筐子的一角。泽兰回头,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小安。”
贺安摇摇头,低声道:“泽兰姐辛苦。”
开业当日的生意,比预想的还要好些。准备的各色点心到了午后便售出了七七八八。云妮儿当机立断,让后厨又加紧赶制了一批容易做的芝麻薄脆和枣泥糕,也很快卖光。
直到夕阳西下,铺子才渐渐安静下来。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关上铺门,一家人都累得几乎直不起腰。
围坐在堂屋里,听着雨妮儿兴奋地描述着开业盛况,“安儿今天出的主意真好,那纱罩罩着,点心看着就干净,好几个客人都夸呢!”雨妮儿不忘夸奖弟弟。
贺安小声道:“是姐姐们做得好。”
这日晚饭后,贺母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望着在灯下与珊瑚核对账目的云妮儿,女儿身形高挑,眉眼舒展,做事利落沉稳,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小丫头了。可在她这做娘的眼里,妮儿年纪实在不小了,同村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娃娃都能满地跑了。
京城虽繁华,却也无亲无靠,他们老两口来了,这桩心事便再也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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