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用贡品”的旨意一下,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云记”连同它所在的街巷都炸开了锅。道贺的、攀交情的、看热闹的,几乎要把门槛踏破。云妮儿连着几日应对各方来客,笑得脸都僵了,饶是她素来沉稳要强,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这日晌午,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拨客人,云妮儿揉着发胀的额角回到后院,就见珊瑚正对着账本拨算盘,眉头微蹙。泽兰则瘫坐在小杌子上,捶着自己的肩膀哀嚎:“哎呦我的老天爷,这比连着做三天点心还累人!”雨妮儿后脚也跟了过来,一边捶着肩膀一边道:“阿姐,再这么下去,咱这铺子没被赵家挤垮,先被道贺的人给挤塌了!”
云妮儿倒了温茶,递给她们,自己也坐下长长舒了口气:“是啊,光是应付这些人情往来,就耗去大半精力。可宫里季供的单子眼看就要下来了,就凭我们现在这几个人手,怕是连夜赶工也做不出来。”
珊瑚放下算盘,揉了揉眉心,她这几日负责迎来送往和账目,也是疲累不堪:“咱们几个是在一条船上了,如今这里外外也就我们几个顶着了,不只是店里的生意,宫里要的货,数量、时辰、规矩,一点差错都不能有。雇人,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而且得找底子干净、手脚利落、嘴巴严实的。”
雨妮儿也坐直了身子,接口道:“珊瑚说得对!光靠我们几个,累死也完不成宫里的任务。还得防着有人眼红,在咱们新雇的人里动手脚。”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后怕,“想想之前赵家那些手段,我这心里还怵得慌。”泽兰听了也频频点头。
云妮儿若有所思地点头,“人是必须要雇的。我的想法是,得分两头找。一是找可靠的牙婆,挑些身家清白、看起来老实的;二是……咱们自己留心,看看有没有相熟的、知根知底的推荐。比如,之前帮过咱们的街坊,或者像永盛工坊严管事那里,有没有信得过的老师傅愿意引荐些徒子徒孙?”
珊瑚沉吟道:“牙婆那边我去打交道,这方面我熟些。至于知根知底的……”她看向泽兰,“泽兰,你常去西市采买,跟那些货贩打交道多,可曾留意有什么手脚勤快、家里困难的妇人或是半大孩子?这样的人,若能得一份安稳活计,往往更知珍惜。”
泽兰眼睛一亮:“哎!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有个常给我留好糯米的老婆婆,她儿媳妇好像就是个勤快人,之前还在别家绣坊做过,后来那绣坊倒了就一直闲着。还有个半大小子,在肉铺帮忙搬东西,机灵得很,就是家里弟妹多,日子紧巴……”
几人就着茶水,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有了明确的方向,行动就快了起来。
珊瑚果然雷厉风行,第二日就请了京城口碑不错的王牙婆来,细细说明了要求——要老实本分,最好是家里人口简单、有老有小牵绊的,这样的人不容易生出外心。王牙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挑好的送来。
泽兰则抽空去了西市,找到那老婆婆和肉铺小子说了“云记”招工的事。那老婆婆的儿媳妇姓柳,是个眉眼温顺的妇人,听说后感激不尽,第二日一早就带着自己做的鞋垫来给泽兰看,说是表表心意,那针脚密实匀称,一看就是个利索人。肉铺那小子叫石头的,更是激动得当场就要磕头,被泽兰赶紧拉住了。
云妮儿也没闲着,她抽空去了一趟永盛工坊,见了严管事。严管事听闻“云记”竟真得了内务府青眼,也是又惊又喜,连声道贺。听云妮儿说明来意,他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贺东家……不,如今该称您一声贺老板了。您既然信得过我,我这儿倒真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我远房侄女,叫叶儿,爹娘去得早,跟着我这儿做了几年工,人老实,手脚也麻利,就是话少了点。另一个是跟着我多年的老师傅的孙子,叫福贵,小子机灵,识几个字,算账是一把好手,就是年纪轻,可能有些毛躁。您看……”
云妮儿心中一喜,严管事推荐的人,知根知底,自然比牙婆那里来的更放心些。“多谢严管事!这两人听着都好,若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来铺子里试试工。”
几方面同时进行,不过五六日功夫,“云记”后院里便站了七八个等着试工的人。有王牙婆领来的两个看着憨厚的妇人,有柳嫂子,有半大小子石头,还有严管事推荐的春桃和福贵。
云妮儿、珊瑚、泽兰、雨妮儿四人站在廊下,仔细打量着这些人。云妮儿主要负责看人的眼神和手上的干净利落劲儿;珊瑚则更留意他们的谈吐和应对,判断是否心思灵巧或过于油滑;泽兰则更关注他们试做简单活计时的手法,比如揉面、洗模具是否像样。
这筛选的过程,也显出了三人性格的不同。云妮儿沉静,观察入微;珊瑚犀利,问题刁钻;泽兰则更凭直觉和对手艺的共鸣。偶尔三人意见相左,便会走到一边低声商议。
“那个穿蓝布衫的妇人,看着老实,可我总觉得她眼神躲闪,问起家里情况也含糊其辞。”珊瑚低声道。
泽兰点点头:“我也觉得,她揉面的手势看着熟练,但有点……太油了,不像常年做家常饭的。”
云妮儿沉吟:“那就先不留,再看看。”
最终,她们定下了五个人:柳嫂子、叶儿、石头,以及王牙婆带来的一个姓张的寡妇,带着个十岁女儿,母女俩看着都本分;还有一个是福贵,虽然年纪轻,但算盘打得噼啪响,眼神清亮,珊瑚觉得可以让他先跟着学记账、跑腿。
人手初步到位,接下来便是忙碌的培训和适应。云妮儿亲自带着柳嫂子和叶儿熟悉几样核心点心的基础工序;泽兰负责带石头和张寡妇处理原料和力气活;珊瑚则开始教福贵熟悉铺子的账目和往来文书,偶尔也让他跟着去送货,熟悉各家客户。
“云记”的后院,一下子充满了生机。虽然忙碌,却井然有序。云妮儿看着在灶台前一丝不苟按照分量称糖的叶儿,看着力气大涨、抢着扛面粉袋的石头,看着跟在珊瑚身后、认真核对货单的福贵,心中那块关于人手的石头,总算稍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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