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儿是在一阵剧烈的疼痛和低低的交谈声中恢复意识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土房那潮湿的通铺上,身下垫了些相对干燥的稻草。左肩至手臂被粗糙的布条紧紧包裹着,布条上渗着暗红色的血迹,动一下便是钻心的疼。天光已经从墙壁的裂缝透进来,显然是第二天了。
土房里的女囚们大多已经醒了,或坐或站,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她身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或麻木,而是带着一种关切……
疤婆就坐在离她不远的铺位上,见她醒来,粗声粗气地问道:“醒了?死不了吧?”
云妮儿忍着痛,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多谢……疤婆昨夜相助。”
“哼,少来这套。”疤婆哼了一声,但语气却不像以往那样充满恶意,“算你命大,伤口不算太深,没伤到筋骨。看守来看过了,扔了点儿咱们这儿仅有的金疮药,能不能熬过去,看你自己造化。”
正说着,一个瘦小的女囚端着一碗温热的的菜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云妮儿手边。“疤婆让给你的……趁热吃吧。”
云妮儿愣了一下,看向疤婆。
疤婆扭过头,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吃了!别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样子!今天你不用出工了,老实待着养伤!”
不用出工?在这宁古塔,因伤免役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特权。云妮儿心中明了,昨夜之事,已经让她在疤婆和这些女囚心中的地位,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这是一份用命换来的“优待”和“照顾”。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难得的、带着热气的稠粥,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温暖的能量,肩膀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提醒她昨夜的惊心动魄,有生以来第一次和野兽面对面,也算得上是此生难得,云妮儿自顾自的想。
接下来的几天,云妮儿得以在土房中养伤。疤婆果然说话算话,不仅免了她的劳役,分配给她的食物也稍微多了些,甚至偶尔会有一小块咸菜疙瘩。其他女囚对她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那个给她送粥的瘦小女囚,名叫阿秀的,更是主动承担起了帮她打水、做些杂事。
然而,有些人在经历生死后会带着感激看云妮儿,有些人则不然,毕竟不用出工就有饭吃的“优待”还是引得一些人嫉妒和揣度的眼神。
云妮儿心里很清楚,所以在养伤期间尽量低调。她当然知道,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而到那时,她还是要靠自己活出一条路来的。
一次,疤婆坐在她旁边,看似无意地问道:“喂,你刚来……怎么知道外面是狼?”
云妮儿垂下眼睫,声音虚弱却清晰地回答:“流放路上……听驿卒提起过北疆狼群凶悍。昨日在坡地边……看到些爪印,不像小兽。小时候在乡下,村里人赶野狗野兽也是有的,如果当晚换做是我一人,我也是应付不来的,多得你们动作麻利!合力才能驱散了这群狼!”她语气真诚,一点儿也没有邀功的样子。
疤婆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道:“你……好生养伤吧。”
养伤期间,云妮儿也没有完全闲着。她拜托阿秀帮她找来一些柔韧的干草,忍着疼痛,用未受伤的右手,慢慢地、仔细地编织着,她编的不是什么精巧玩意,而是类似草垫、草绳一类实用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日常总能派上用场。
几天后,云妮儿的伤势稍有好转,虽然动作依旧不便,但她主动向疤婆提出,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省活计,比如在土房里帮着缝补号衣,或者整理杂物。
疤婆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于是,云妮儿便留在土房里,用粗糙的针线,笨拙地缝补着那些破得几乎无法蔽体的号衣,她的女红不算好,但胜在耐心细致,其他女囚看到她在做事,偶尔也会拿着破损的衣物过来请她帮忙。
渐渐地,这间充斥着绝望的土房里,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以往的生机。女囚们之间依旧有摩擦,有争夺,但对云妮儿,却客客气气的,而疤婆对她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也多了一点点“敬重”。
云妮儿知道,狼群之夜,像一把锋利的凿子,在她与这座炼狱之间,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她通过自己的观察、决断和付出的鲜血,初步赢得了在这最底层囚犯群体中的一席之地,一个不再是任人宰割的位置。
但这仅仅是开始。宁古塔的严寒依旧,劳役依旧残酷,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依旧汹涌。她肩膀上的伤疤会愈合,但这场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无声斗争,还远未结束,她需要更加小心,更加谨慎地经营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立足点。
她坐在角落里,就着昏暗的光线,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她缝补的不是破衣,而是自己在这苦寒之地,破碎而渺茫的未来,每一针,都带着求生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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