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后遗症在第二天展现得淋漓尽致。
九尾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训练室时,把正准备开始rank的冰尘吓了一跳。
“我靠,你昨晚做贼去了?这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冰尘推了推眼镜,毫不客气地指出。
九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瘫在电竞椅上,感觉脑袋像塞了一团浆糊,太阳穴突突地跳。“别提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昨晚走廊里的一幕——周诣涛靠近的身影,拂过他额角的微凉指尖,还有那句低沉又清晰的,“许鑫蓁,有些事,不是你想叫停就能停的。”
这句话像个魔咒,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了一整夜,搅得他心神不宁。
“尾子哥,你这状态不行啊,”不然也凑了过来,一脸关切,“要不要喝点提神的?我这儿有红牛。”
“不喝。”九尾烦躁地挥挥手,闭上眼睛,只想与世界隔绝。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钎城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还有些微湿,看起来神清气爽,与萎靡不振的九尾形成了鲜明对比。
九尾一听到他的脚步声,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睛闭得更紧,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哟,钎城,开会回来了?”冰尘打招呼。
“嗯。”钎城应了一声,目光自然地落在瘫在椅子上的九尾身上,看到他眼下的青黑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走到自己的机位前,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转身去了茶水间。没过一会儿,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九尾手边的桌子上。
“喝点热牛奶,会舒服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听不出什么异常。
九尾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他能感受到钎城站在他身边投下的阴影,能闻到那股淡淡的、属于钎城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牛奶的温热香气。这让他心跳又开始不规律。
这家伙……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哇,钎城哥,你也太贴心了吧!”不然又开始大呼小叫,“我也没睡好,怎么没有热牛奶?”
钎城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看着九尾,轻声说:“下午没什么安排,要是实在困,就回房间睡会儿。”
九尾依旧装死,打定主意不搭理他。
钎城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反应,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戴上耳机,开始日常的训练。
训练室里恢复了安静,只有键盘鼠标的敲击声和不然偶尔的小声嘀咕。九尾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瞄向钎城的侧影。那人坐姿端正,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仿佛昨晚那个在走廊里说出暧昧话语、举动亲昵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让九尾心里莫名憋了一股火。凭什么他在这里心烦意乱、失眠一整晚,而罪魁祸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越想越气,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端起那杯热牛奶,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带来了一丝安抚,但他心里的烦躁却半点没少。
他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钎城似乎被这动静惊动,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
九尾恶狠狠地瞪回去,用口型无声地说:“看什么看!”
钎城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漫上一点了然的笑意,他转回头,继续看着屏幕,但嘴角那抹微微上扬的弧度,却被九尾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在笑?他居然还在笑!
九尾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憋闷了。他愤愤地戴上耳机,打开游戏,试图用杀戮来平息内心的躁动。然而,心思纷乱的他操作频频失误,接连几局rank都打得稀烂,反而更加郁闷。
中午吃饭的时候,九尾故意坐在了离钎城最远的位置,埋头苦吃,一言不发。
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很活跃。不然和冰尘在讨论新出的皮肤,清清依旧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回复消息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清弟,你这手机是长在手上了吗?”不然忍不住吐槽,“跟谁聊这么热乎呢?从北京回来就这样,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清清脸一红,支支吾吾地:“没……就是一个朋友,聊点摄影的事情。”
“摄影?”冰尘挑眉,“你什么时候对摄影这么感兴趣了?以前让你拍个照都嫌麻烦。”
“就……最近刚开始学。”清清眼神闪烁,明显言不由衷。
九尾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哼了一声。他这边,乱七八糟,敌不动我不动,不对,是敌动了,但他慌了。
他偷偷抬眼瞥向对面的钎城,只见那人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偶尔附和一下冰尘和不然的话题,神态自若,仿佛完全没注意到九尾刻意的疏远。
这家伙的定力,真是好得让人火大。
下午,九尾最终还是扛不住困意,回房间补觉去了。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傍晚才被饿醒。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间,发现基地里静悄悄的。训练室只有清清一个人在,正戴着耳机看电影。九尾懒得问他其他人去哪儿了,径直走向厨房想找点吃的。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只见钎城系着围裙,正站在灶台前,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
九尾脚步一顿,下意识就想转身离开。
“醒了?”钎城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地开口,“正好,面快煮好了,一起吃点儿?”
他的声音很自然,带着厨房里氤氲的热气,有种家常的温暖。
九尾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钎城关掉火,转过身,手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金黄的蛋花,鲜红的番茄,绿色的葱花点缀其间,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他把其中一碗放在餐桌上,然后看向还站在门口的九尾,语气平和:“站着干什么?不饿?”
九尾抿了抿唇,内心挣扎。理智告诉他应该硬气地拒绝,但胃和嗅觉却背叛了他。最终,饥饿感占据了上风,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嘴上还不忘逞强:“……老子只是给你个面子。”
钎城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没说什么,在他对面坐下,递给他一双筷子。
两人默默地吃着面。厨房里很安静,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轻响。西红柿鸡蛋面的味道很好,酸甜可口,是九尾喜欢的口味。热乎乎的食物下肚,驱散了睡醒后的空虚和凉意,也奇异地抚平了他心里一部分焦躁。
他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钎城。暖黄的灯光下,钎城低着头,专注地吃着面,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线条柔和。系着围裙的他,褪去了赛场上的锐气,多了几分居家的温柔。
这样的周诣涛,让九尾感到熟悉,又有点陌生。熟悉的是他一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顾,陌生的是自己此刻面对他时,那份再也无法忽略的、悸动的心情。
“看我能饱?”钎城忽然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九尾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条,含糊道:“谁看你了?老子在看葱花!”
钎低低地笑了一声,没再逗他。
吃完面,九尾主动起身收拾碗筷,算是回报这顿晚餐。钎城也没跟他抢,解下围裙,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笨拙地冲洗着碗碟。
水流哗哗作响,厨房里弥漫着洗洁精的清新气味。
“许鑫蓁。”钎城忽然叫了他的全名,声音在水流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
九尾动作一顿,心脏没来由地一紧。他强作镇定,继续冲洗着碗,没好气地应道:“干嘛?”
钎城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昨天晚上的话,我是认真的。”
水龙头的水还在流,冲刷着白色的瓷碗,溅起细小的水花。九尾的手指僵在水中,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耳朵,周围的声音变得遥远,只有钎城那句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我是认真的。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昨晚的失眠,知道今天的心烦意乱,知道那些别扭和躲避是因为什么。
这个认知让九尾感到一阵恐慌,仿佛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骤然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但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尘埃落定般的解脱感。
他关掉水龙头,厨房里瞬间安静下来。他背对着钎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认真不认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典型的鸵鸟心态,逃避可耻但有用。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脚步声靠近。
九尾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钎城走到他身边,却没有靠得太近,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既给了他压力,又没有让他感到被侵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钎城的声音很近,就在他耳侧,“关于习惯,关于关心,关于……停不下来的一切。”
九尾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他猛地转过身,对上钎城沉静而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往常的戏谑和纵容,只剩下坦诚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周诣涛,你……”九尾张了张嘴,想质问他,想打断他,想让他别再说下去,但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厨房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钎城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和不服输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迷茫、慌乱,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他缓缓抬起手,这一次,目标不是额前的碎发,而是轻轻碰了碰九尾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尖。
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带着细微的电流。
九尾浑身一颤,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许鑫蓁,”钎城的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我不逼你。但你也别想逃。”
这句话像最后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九尾心中那层自欺欺人的壁垒。
别想逃。
他看着他,看着周诣涛眼中那份清晰得不容错辨的情感,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被曲解的关心,那些自然而然流露的纵容和保护,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汇聚成一个他无法再回避的答案。
周诣涛对他,是那种感情。
而他呢?
心跳如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慌乱、无措、羞恼,还有一种破土而出的、尖锐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挥开钎城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连退了两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料理台。他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看钎城。
“……疯子。”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涩沙哑。
钎城看着他这副模样,没有逼近,也没有失望,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一种了然的耐心。
“面……面吃完了,我、我回房间了!”九尾几乎是落荒而逃,仓促地丢下这句话,绕过钎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厨房,脚步凌乱地跑上了楼。
钎城看着他那堪称狼狈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梯转角,才缓缓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触碰过九尾耳尖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点滚烫的温度。
他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却无法冷却他眼底逐渐升腾起的暖意和势在必得。
他的小狐狸,终于被逼到了墙角。
虽然又逃了,但这一次,他眼底的慌乱,不再仅仅是抗拒。
这就够了。
九尾冲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黑暗中,他只能听到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声,清晰而有力,撞击着他的胸腔,宣告着某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滚烫的耳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周诣涛指尖的触感。
“我不逼你。但你也别想逃。”
周诣涛的声音,和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用“兄弟情”、“队友爱”来麻痹自己。
那种心跳失序的感觉,那种面对他时莫名的紧张和期待,那种看到他对自己好时隐秘的欢喜,那种听到暧昧话语时无法抑制的脸红……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他曾经觉得荒谬,此刻却无比清晰的答案。
他,许鑫蓁,好像……真的栽了。
栽在了那个叫周诣涛的,看起来温温和和,实则步步为营的混蛋手里。
他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点绝望又有点认命的哀嚎。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而与此同时,放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清清在群里发消息,约大家晚上一起看电影。
纷乱繁杂的世界,似乎还在照常运转。
只有他一个人的内心,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海啸。
他终于……好像有点明白,那种让人心烦意乱、无所适从,却又甘之如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
那个模糊的轮廓,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是爱。
第11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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