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谷口的风忽然变得凛冽,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马蹄。
沈微婉勒住马缰,故意让坐骑原地踏了两步,目光投向谷内幽深的路径。
扬声道:“陛下,臣女听闻谷中常有白狐出没,毛色雪白难得一见,不如我们往谷中探寻一番?”
皇帝本就兴致高昂,闻言笑道:“哦?竟有这般奇物?那便一同去瞧瞧!”
萧承泽心中暗喜,正愁找不到由头引皇帝入谷,沈微婉这番话恰好合了他的心意。
他立刻上前附和,脸上堆起温和的笑意:“沈县主好眼力,臣也早有耳闻落雁谷中物产丰饶,今日正好陪陛下一同探个究竟。”
说罢,他不着痕迹地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那是示意崖壁后的亲信准备动手的暗号。
沈微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掠过一丝冷冽,随即转头对春桃递去一个隐蔽的眼神。
春桃心领神会,悄悄将手伸进衣襟,指尖触到红色信号弹的冰凉外壳,屏气凝神等待最终指令。
一行人策马缓缓驶入落雁谷,两侧崖壁高耸,遮天蔽日,光线骤然暗了几分。
沈微婉故意放慢速度,走在队伍后侧,目光扫过崖壁上那些看似完好的火油桶,心中冷笑——萧承泽还不知道,这些早已被暗卫换成了废油,他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陛下,您看前方那片松林,说不定白狐就藏在其中。”沈微婉抬手示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萧承泽的动作,只见他指尖紧扣缰绳,眼神愈发急切,频频望向崖壁两侧。
就在队伍缓缓驶入落雁谷中最狭窄处时,萧承泽的亲信立刻举起火把,永安侯在西侧密林下令,私兵瞬间从暗处涌出。
朝着谷内猛冲,萧承泽也按剑出鞘,对着皇帝的方向厉声喝斥:“动手!父皇昏聩,偏信奸佞!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夺取帝位!”
话音刚落,崖壁后的亲信立刻扑了出来,手中举着燃着的火把,就要去点燃火油桶的引线。
可火把刚凑近桶口,预想中的熊熊烈火并未燃起,只有几滴废油缓缓滴落,溅在地上毫无反应。
那些亲信顿时愣住,脸上满是错愕。
“怎么回事?!”萧承泽怒声呵斥,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萧承泽亲信反应过来,立刻拔剑冲入禁军阵中。
就在这时,沈微婉猛地抬手,厉声道:“春桃,点火!”
春桃毫不犹豫,握紧信号弹用力一拧,只听“咻”的一声锐响,红色流星般的信号弹直冲云霄。
在猎场上空炸开一团耀眼的红光,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划破天际。
“不好!中了埋伏!”永安侯刚从西侧密林联络死士回来,看到空中的红色信号弹,脸色骤变,高声对萧承泽喊道,“快下令让死士冲锋,别让他们合围!”
萧承泽这才反应过来,沈微婉从一开始就是在将计就计!
他双目赤红,拔出腰间长剑,厉声嘶吼:“杀!给本殿杀了皇帝和萧景渊!今日要么成事,要么同归于尽!”
可他话音刚落,谷口两侧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萧承泽埋伏的死士尽数出动,层层包围了皇帝仪仗与随行人员。
一名蒙面死士见沈微婉身处队伍后侧、身边仅有春桃,还有旁边的皇上跟着几位暗卫,趁机挥刀直扑她的面门,刀锋带着凌厉的劲风。
沈微婉眸色一沉,不退反进,左手猛地抽出腰间萧景渊所赠的寒铁匕首,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地格开死士长刀。
她借力翻身下马,手腕翻转间,匕首已顺着死士臂膀的缝隙刺入,直中要害。
死士闷哼一声,当场倒地,鲜血溅上匕首刃面,更显森寒。
沈微婉反手拭去刀上血珠,目光冷冽如霜:“敢伤陛下,找死!”
“逆党谋反!护驾!”禁军统领高声呼喊,率领禁军结成防御阵型,奋力抵挡私兵进攻。
可私兵人数众多,又有死士在外围牵制,禁军渐渐落入下风,防线节节败退。
危急关头,猎场四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刘薇带着刘家私兵、青衫公子率世家子弟兵纷纷赶至,皆是看到红色信号弹后按约定前来支援。
“杀逆党,护圣驾!”世家子弟们高声呐喊,从外围猛攻私兵侧翼,与禁军形成夹击之势。
死士虽厉害,可架不住世家私兵人多,私兵腹背受敌,进攻节奏瞬间被打乱,包围圈渐渐松动。
萧景渊早已率影卫潜伏在侧,见状立刻下令:“牵制私兵主力,护住世家侧翼!”
影卫们如利刃般冲入私兵阵中,个个身手矫健,专挑私兵头目下手。一时间,暗影卫、世家兵、禁军三方配合默契,“三方破局”之势已成,萧承泽死士、私兵的攻势彻底被压制。
萧承泽在乱局中没有看到北狄铁骑就知道出事了。
眼光扫过整个落雁谷私兵被围,又瞥见永安侯被青衫公子缠住,看着沈微婉与萧景渊默契配合的身影,心中涌起无尽的绝望与愤怒。
他知道,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终究还是毁在了这对狗\/男女手中。
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
他不再恋战,猛地横剑扫退身前的禁军,对藏在暗处的十名死士低喝:“护我突围!”
十名死士立刻应声冲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利刃,悍不畏死,组成一道人墙挡在萧承泽身前,朝着猎场西侧出口猛冲,那里是他们最后的退路。
他们招式狠辣,招招致命,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缺口。
萧景渊见状,正要策马追去,却被永安侯的数名心腹死死缠住。
“萧景渊,休想坏我家主子大事!”
心腹们拼尽全力阻拦,招式决绝,竟是要与他同归于尽。
萧景渊虽武艺高强,却一时难以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承泽在死士护送下朝着西侧出口逃窜,急声道:“林虎!拦住他!”
西侧出口处,林虎早已带着四十名精锐等候多时,见萧承泽率死士冲来,立刻下令:“拦住他们,不许放走萧承泽!”
精锐们纷纷出鞘,结成防御阵型,挡住去路。
“杀过去!”
萧承泽高声怒吼,十名死士立刻扑上前,与精锐们展开殊死搏斗。
死士们为护主出逃,个个悍勇无比,哪怕身受重伤也不肯退缩。
一名死士抱住林虎的战马腿,被马蹄踏中仍死死不放,另一名死士趁机挥刀砍向林虎。
林虎侧身避开刀锋,反手一刀斩杀身前死士,却被另一侧的死士划伤臂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他强忍伤痛,策马冲至萧承泽面前,丈八长矛直刺而出:“萧承泽,哪里逃!”
萧承泽挥剑格挡,长矛与长剑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深知林虎勇武,不敢恋战,对剩余死士喝令:“缠住他!”
两名死士立刻扑向林虎,其余死士则继续开路。
林虎被死士死死牵制,虽奋力斩杀两人,却眼睁睁看着萧承泽借着混乱,策马冲出了西侧出口,消失在密林之中。
“小姐!殿下!”林虎怒吼一声,想要追去,却被最后几名死士缠住,待斩杀完所有死士,萧承泽早已不见踪影。
他捂着流血的臂膀,满脸不甘与愧疚:“属下无能,未能擒住逆党!”
此时,乱局已渐渐平息。
北狄铁骑被边境守军拦下,永安侯被俘,私兵死伤惨重,残余之人尽数投降。
萧景渊摆脱牵制赶来,看到林虎受伤,又听闻萧承泽逃脱,眉头紧锁。
沉声道:“无妨,他已身受轻伤,又失了所有助力,跑不远。传令下去,封锁各条要道,严密搜捕!”
沈微婉策马赶来,看到林虎手臂流血,立刻让春桃取出金疮药。
轻声对着林虎道:“虽未擒住萧承泽,却也击伤了他,你已然立了大功!先疗伤。”
林虎接过药,躬身道:“多谢小姐。未能拿下逆党,终究是属下失职。”
皇帝在禁军护卫下走到近前,看着满地狼藉,脸色依旧铁青。
沉声道:“封锁京郊所有要道、渡口,调集周边府县兵力严密搜捕!暗卫全员出动,秘密追踪萧承泽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狠厉,“此事暂不声张,若有走漏风声者,以通逆罪论处!”
“遵旨!”众人齐声应和。
硝烟渐散,猎场上的血腥味与尘土味混杂在一起,这场惊心动魄的秋猎兵变,终以逆党溃败、萧承泽孤身叛逃告终。
唯有落雁谷的风依旧凛冽,卷着未散的硝烟掠过满地狼藉,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场皇权争斗的惨烈与未尽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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