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乐宫的晨雾还未散尽。
淑妃宫里的掌事嬷嬷便亲自登门，捧着一个描金食盒，说是奉淑妃之命，给太后送新熬的“安神燕窝羹”。
“太后这几日总睡不安稳，娘娘心疼得紧，特意让人寻了南海进贡的血燕，加了安神的夜交藤、远志，熬了三个时辰才成，务必请太后趁热服下。”
嬷嬷笑着回话，眼神却如探照灯般，不动声色地扫过殿内的陈设，最终落在太后床边守着的沈微婉身上，带着几分隐秘的审视。
沈微婉心中冷笑，面上却堆起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
亲自上前接过食盒：“劳烦嬷嬷跑一趟，淑妃娘娘的孝心，太后若是醒着，定然大为宽慰。”
说话间，她指尖看似无意地触碰到食盒外壁，感受着内里的温热，余光已飞快地给身旁的春桃递了个眼色。
春桃心领神会，悄然退到殿后去唤青竹。
待嬷嬷趾高气扬地离开，青竹立刻上前，将燕窝羹取样检查。
这次他们没用寻常的银探针，而是取了少量汤汁，滴入沈微婉特意调配的特制药水中。
不过片刻，青竹便捧着装有样本的瓷碟躬身禀报：“沈县主，检测有结果了。”
原本清澈的药水便瞬间变成暗沉的紫黑色，触目惊心。
沈微婉接过瓷碟，先低头嗅了嗅样本的气味，又用银簪挑起一点汤汁，与碟中变色的药水再次比对确认。
她眸色一沉，缓缓开口：“是曼陀罗花粉的变种‘牵机引’，还掺了少量钩吻汁液。”
她将瓷碟递还给萧景渊，进一步分析道：“钩吻汁液无色无味，与安神药材同煮根本难以察觉，长期服用会悄悄损伤心脉。
比起单纯的曼陀罗花粉，这种混合毒剂更隐蔽，也更阴毒。”
萧景渊看着那碗看似浓稠滋补的燕窝羹，眸色冷得像万年寒冰。
“淑妃是急了，上回她用曼陀罗花粉做引，没能让太后的‘病情’按预期加重，想必是疑心剂量不足，却又不敢贸然加量，才换了这种更刁钻的混合毒剂试探。”
他指尖叩了叩案角，语气带着几分洞察人心的笃定，“她只当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却不知自己的每一步算计，都早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沈微婉闻言，指尖不禁摩挲起袖口的刺绣，想起几日前从太后药渣中筛出的那枚乌青银探针。
那时候淑妃正是用加了曼陀罗花粉的茶点下毒，若非及时截获那杯掺了毒的碧螺春，后果不堪设想。
她点了点头，让人将那碗毒燕窝妥善收好，随即端来早已备好的同款无毒燕窝羹。
“我们照旧替换，但这次要在太后的‘脉象’上做些文章。”
她走到榻边，看向刚醒不久、正闭目养神的太后，轻声道：“太后，上回您配合我们演了场戏，让淑妃误以为毒计得手。
这次还需劳烦您再装一次心悸气短的模样，脉象也故意放缓几分，彻底打消她的疑虑。”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刺骨的厉色，缓缓点头：“哀家明白。这个毒妇，一次不成又来一次，定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微婉立刻取出银针，为太后施了一套舒缓的针法——既能暗中护住心脉，又能让脉象呈现出中毒后的虚弱之态。
随后，她亲自将无毒的燕窝羹喂给太后，太后服下后，果然按照计划，轻轻咳嗽了几声，眉头紧紧蹙起，胸口微微起伏，一副呼吸不畅的模样。
“快，扶太后躺下歇歇！”沈微婉故意提高了声音，语气里满是焦灼，确保殿外淑妃埋伏的“眼线”能听得一清二楚。
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很快传到淑妃耳中。这次她没有立刻露出得意之色。
反而沉吟了片刻，对身旁的宫女道：“去，把上次从西域换来的‘醉魂香’取来，装在香囊里，让人以‘给太后安神’为由，送去长乐宫。
记住，手脚干净些，别做得太刻意，就说是民间进贡的寻常香料。”
宫女有些疑惑：“娘娘，既然燕窝羹已经起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用醉魂香？”
淑妃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阴恻得令人头皮发麻。
“沈微婉那丫头心思缜密得很，上次的剂量都没有让太后老\/不\/死的病情继续加重，估计就有沈微婉那贱\/人的手笔，现在只靠燕窝羹，我不能彻底放心。
这醉魂香单独使用只会让人犯困，可一旦与钩吻汁液在体内相遇，便会加剧毒性，让太后的神智越发混沌。
到时候就算沈微婉想查，也只会以为是太后身体虚弱所致，根本想不到是两种毒物叠加的效果。”
她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算计笑容，“双管齐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只装着醉魂香的香囊，刚踏入长乐宫的门槛，就被暗卫当场截下。
沈微婉将香囊拆开，取出里面的香料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
随即发出一声冷嗤：“淑妃倒是越来越谨慎了，竟想出这种叠加毒计。
可惜，她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们的陷阱里，就像上回她派李院正把附子用量上做手脚，派暗线接应消息一样，全程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萧景渊看着那袋散发着诡异甜香的香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寒光。
“是时候收网了。传我命令，让柳如眉立刻将淑妃与太医院私下勾结的证据整理好，同时通知禁军，封锁淑妃宫和承泽王府的所有出入口，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
“明白。”青竹领命，如鬼魅般隐入阴影之中。
萧景渊转头看向一旁的沈微婉，语气郑重中带着一丝暖意：“婉婉，这次多亏了有你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微婉微微一笑：“王爷说笑了，这是臣女应该做的。淑妃肯定以为得手，还在做着美梦呢。”
萧景渊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指尖在她手背轻轻点了一下，语气郑重：“有你在，本王很放心。”
他随即起身向外走去，亲自去确认禁军的部署情况，待一切安排妥当，才重新返回长乐宫。
沈微婉走到窗边，指尖轻轻划过窗棂，望着淑妃宫的方向，眸底闪过一丝释然的冷光。
“上回我们放了她一马，就是为了引她露出更多马脚。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她再也无法狡辩了。”
太后缓缓坐起身，眼中满是决绝：“哀家倒要看看，等她发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切都是徒劳时，会是何等狼狈的模样。”
沈微婉轻声道：“太后放心，我们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皇上圣裁，定能让她无从抵赖。”
太后叹了口气，看向沈微婉和刚从外间返回的萧景渊：“多亏了你们两个，否则哀家这条老命，还有这大靖的江山，都要毁在他们手里。”
萧景渊躬身道：“儿臣身为晚辈，保护太后是分内之事。您安心休养，后续之事交给儿臣处理。”
殿外的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宫墙上，却驱不散这深宫里酝酿的杀气。
此刻的淑妃宫，淑妃正对着铜镜描眉，满心盘算着太后失智后的权力布局，全然不知死亡的阴影已悄然笼罩。
这一次，等待她的，将是无法挽回的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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