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 用黄牛的皮革牢牢捆住,无法解脱。
含义: 退避之心坚定,如同被黄牛皮革牢牢束缚(执之用黄牛之革),任何力量都无法使之动摇(莫之胜说)。象征退避意志坚决,不可动摇。
六二故事:
自那夜酒池惊魂后,箕子便真的了。
太师府朱红的大门终日紧闭,谢绝一切访客。唯有每日清晨,老管家会悄无声息地开启一道缝隙,接过菜农送来的新鲜蔬果,随即又迅速合拢,仿佛生怕外界的喧嚣会惊扰府内的宁静。
朝堂之上,纣王初时并未在意。少了那个总是板着脸、说着逆耳之言的王叔,他反而觉得耳根清净。但时日一长,尤其是当祭祀大典临近,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者主持时,他才恍然发现,箕子已称病告假近月。
太师之病,还未见好?纣王高踞王座,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扫向下方的费仲。
费仲赶忙出列,躬身回道:回陛下,据太医回报,太师乃忧思过度,心脉受损,加之年事已高,需长期静养,不宜操劳,更忌……情绪波动。他巧妙地将忌情绪波动几个字加重,暗示箕子之病与朝政有关。
纣王冷哼一声。他岂能不知这老迈王叔的心思?无非是见朝纲混乱,忠臣罹难,心灰意冷,想学那鸵鸟埋首沙堆,图个眼不见为净。
想退?寡人偏不让你如愿!
传旨,纣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岁祭天大典,关系国运,非同小可。太师箕子,乃朕之叔父,德昭天下,着其抱病主持祭祀,以显朕与上天沟通之诚!一应事务,皆需亲力亲为,不得有误!
这道旨意,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网。主持祭祀,荣耀无比,却也是繁重无比的劳役。不仅要熟悉繁琐古老的礼仪,协调各方人员,更要耗费大量心神精力。对一个的老人而言,这无异于一种慢性的摧折。更重要的是,纣王可以借此将箕子牢牢绑在朝歌,绑在众人的视线之下,让他无法真正退隐。同时,遍布宫廷的耳目,也能时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执之用黄牛之革——纣王要用这的职责,如同坚韧的黄牛皮革,将箕子紧紧束缚在权力的祭坛上。
旨意传到太师府时,箕子正披着外袍,在内室的窗下静坐读书。听闻宦官尖细的嗓音宣读完毕,他捧着竹简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老管家面露忧色,低声道:大人,这……陛下此举,分明是要拖住您啊!您这……
箕子缓缓放下竹简,望向窗外庭院中一株叶子已开始泛黄的梧桐树,目光沉静如水。
他如何不知这是纣王的阳谋?以国事为枷锁,以宗亲之情为桎梏,逼他现身,逼他妥协。若他接下,则之前的不攻自破,退隐之路受阻;若他坚辞,便是抗旨不尊,藐视宗庙,立刻就是杀身之祸。
进退,似乎皆是危局。
然而,箕子的心中,那夜之后便已铸就的铁一般的意志,此刻愈发清晰坚定。
退!必须退!而且要退得彻底,退得毫无转圜余地!
这祭祀之职,绝不能接。这不仅是一个职务,更是一个象征,一旦沾染,便意味着他仍未远离这污浊的漩涡。他的退避之心,必须如同被最坚韧的黄牛皮革层层捆绑,密不透风,任何外来的力量——无论是君王的威逼,还是职责的拉扯——都休想撼动分毫!
莫之胜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说服他,能动摇他!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潮红,身体摇晃着,几乎要从坐席上滑倒。老管家和侍从慌忙上前搀扶。
大人!
箕子摆了摆手,气息微弱,声音断断续续,对着那传旨的宦官方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老臣……老臣叩谢陛下天恩……然,老臣沉疴难起,神昏体弱,莫说主持大典……便是……便是站立片刻,亦难以支撑……恐……恐亵渎神灵,有负圣托……万死……难辞其咎……
他一边说,一边咳嗽,气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
那宦官皱着眉,看着箕子这副模样,倒也信了七八分。但他奉王命而来,岂能空手而回?只得硬着声音道:太师,陛下旨意已下,您这般推辞,让咱家如何复命?
箕子不再言语,只是闭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喃喃念叨着含混不清的词语,时而像是先祖的名讳,时而像是《商颂》中的残句,对宦官的话语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宦官无奈,只得回宫复命。
纣王闻奏,脸色阴沉。他并不完全相信箕子病得如此之重,只觉这老家伙是在倚老卖老,消极对抗。
看来,王叔是病糊涂了。纣王冷笑,费仲,你代朕去,带上宫中最好的药材,再带上朕的关切!务必让王叔,这祭祀大典,非他不可!
臣,领旨。费仲躬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明白,这是让他去当说客,更是去当逼宫的恶人。
费仲的到来,比宦官更具压迫感。他不仅带来了珍贵的药材,还带来了一队精锐的甲士,无声地陈列在太师府外,昭示着王权的力量。
府内,药气弥漫。
箕子躺在床榻之上,帐幔低垂,只露出一只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腕,搁在脉枕之上。一位被来的老太医,正屏息凝神地诊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费仲站在床前,脸上挂着虚伪的忧戚:太师,陛下闻您病重,忧心不已,特命下官前来探望。陛下说了,社稷离不开太师,万望太师以国事为重,好生调养,早日康复,主持大典啊。
帐内传来箕子虚弱至极,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声音:有劳……费大夫……老臣……残躯怕是有负……圣望了……
太师何必妄自菲薄?费仲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锥子般的锐利,太医在此,若真需静养,陛下自是体恤。但若……太师是心有所郁,以致由心生,那这药石,恐怕也难见效啊。陛下的一片苦心,太师还需仔细掂量才是。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威胁。暗示箕子的病是装的,若再不识抬举,后果难料。
莫之胜说——面对这软硬兼施的游说,箕子的意志如同磐石。
帐内沉默了片刻,继而响起更加剧烈的咳嗽,箕子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良久,他才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费大夫……老臣……梦见了成汤先祖……先祖斥责老臣……德不配位……以致……天下不宁……老臣……惶恐啊……唯有……日日诵念祖训……以求……心安……
他又开始念叨那些含混不清的商颂古语和先祖遗训,对费仲的威胁利诱,如同春风过驴耳,毫无反应。他彻底关闭了与外界政事沟通的渠道,将自己封锁在与构筑的壁垒之内。
那老太医诊脉完毕,面对费仲询问的目光,也只能苦笑摇头,低声道:费大夫,太师脉象浮涩紊乱,忧思郁结之症确非虚言,加之年迈体衰,实在……不宜劳心劳力。
费仲盯着那低垂的帐幔,眼中阴鸷之色闪烁。他看得出,箕子是铁了心要躲。这,无论是真是假,都已成了他最好的护身符。强行逼他,若真逼出个三长两短,在宗室和天下人面前,纣王和他都讨不了好。
最终,费仲也只能无功而返。
如何?纣王见到他,冷声问道。
费仲摇了摇头,叹道:陛下,箕子看来是真不行了,神智都已不清,只知念叨先祖。强行用之,恐误了大事,反为不美。
纣王烦躁地挥挥手:罢了!一个快入土的老朽,随他去吧!祭祀之事,另择他人!
他终究是放弃了。那试图束缚箕子的黄牛之革,在后者坚如磐石的退避意志面前,悄然滑落。
太师府内,当老管家将费仲离去的消息禀报时,箕子依旧躺在榻上,闭目眼神。
窗外,秋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梧桐落叶。
他知道,这第一道,也是最直接的一道枷锁,已经被他挣脱。但他明白,纣王的多疑不会轻易消散,未来的试探或许还会以其他形式到来。
他的退避之志,必须始终如被黄牛之革紧缚,密不透风,坚不可摧。任何力量,都休想使他动摇,休想将他拉回那个他决意远离的黑暗漩涡。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空气中化作淡淡的白雾,旋即消散无形。
细致刻画了纣王为阻挠箕子退隐,借祭祀大典之名,以职责与荣誉为枷锁试图将其牢牢束缚(执之用黄牛之革)。面对君王旨意与权臣费仲亲临的威逼利诱,箕子展现出极其坚定的退避意志。他通过持续称病、示弱以极,并巧妙以先祖托梦诵念祖训为由,彻底封闭政治对话通道,将自身隔绝于权力事务之外。其心志坚不可摧,使纣王与费仲的种种手段最终徒劳无功(莫之胜说)。此章生动阐释了遁卦六二爻辞的精髓:当退避之志已定,便需如被黄牛皮革紧紧捆缚般坚定决绝,无论面对何种外力的拉扯、诱惑或压迫,皆不可动摇分毫。唯有如此,方能真正踏上远遁之路,为后续的彻底隐退奠定坚实的心志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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