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黄昏下,废弃工厂的空地上弥漫着硝烟、血腥与绝望的气息。那群被救下的幸存者,如同惊弓之鸟,簇拥在他们的头领——疤脸男人身后,看向陈末等人的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劫后余生的感激,更有对未知强者的敬畏,以及提及“那个地方”时无法抑制的、刻入骨髓的恐惧。
陈末示意王铁柱和张强稍作休息,处理伤势,自己则走到疤脸男人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说看,那个环形山洼地,到底有什么?”
疤脸男人,自称老王,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颤抖着,仿佛光是回忆就让他痛苦不堪。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相对完整的车间:“能……能进去说吗?外面……不安全。”
陈末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入空旷的车间,残破的屋顶投下斑驳的光影,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老王和他的同伴们找了个角落蜷缩下来,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安全感。
“我们……我们本来有十八个人,”老王的声音嘶哑,开始了叙述,眼神空洞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最开始躲在南边的一个地下车库,后来食物吃光了,不得不出来找。听更早的幸存者说,东边远郊以前有个秘密科研所,可能还有物资,我们就……就抱着侥幸心理往那边摸。”
他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
“越靠近那片环形山区域,怪事就越多。”他声音发颤,“先是电子设备完全失灵,连机械表都停摆。然后……然后我们队伍里有人开始出现幻觉,说看到了死去的亲人,哭着笑着往迷雾里跑,拉都拉不回来,就……就那么消失了……”
他顿了顿,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道:“这还不算最可怕的。那里的地面,颜色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踩上去软绵绵的,有时候还会……蠕动。空气里总飘着一种灰色的、像灰尘又像孢子的东西,吸进去之后,头昏脑涨,脾气变得特别暴躁,队伍里开始为一点小事自相残杀……”
回忆起那段经历,老王和他身后的幸存者们都面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
“我们好不容易快接近环形山的外围,就……就看到了‘它们’……”老王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的景象,“不是普通的怪物!有的……有的像是一团不断变化的影子,根本没有固定形状,被它碰到的兄弟,直接就……就融化了!有的像是由无数残肢断臂拼凑起来的肉块,一边爬一边掉零件,还能发出各种惨叫声!还有的……根本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然后人就莫名其妙地疯了,或者……身体的一部分就……就没了!”
他的描述零碎而混乱,充满了主观的恐惧,但结合陈末之前远距离感知到的“规则混乱”和“规则诡异体”,这些信息被迅速在他脑中整合、分析。
“影子”可能是规则侵蚀下的能量聚合体,“肉块”可能是物理规则紊乱的畸变体,而那“看不见的”……很可能就是类似“哀悼者”那样的规则层面存在!
“我们当时就吓破了胆,掉头就跑。”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可那地方……那地方好像不让人走!我们明明朝着来的方向跑,却总是绕回原地!像是……像是鬼打墙!最后,只有我们这几个运气好,不知道怎么瞎跑出来的,其他人……全折在里面了……”
他猛地抓住陈末的胳膊,力气大得指节发白,眼中满是哀求:“别去!求求你们,千万别去!那不是人去的地方!那是地狱!是魔鬼的老巢!去了就回不来了!”
车间内一片死寂,只有幸存者们压抑的喘息和呜咽声。老王和他同伴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弥漫开来,让远征队的几名新队员也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王铁柱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妈的,说得老子心里都毛毛的!”
张强眉头紧锁,火焰在掌心明灭不定,显然也被这描述所震动。
林雨依旧冷静,但眼神也更加凝重。
陈末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直到老王说完,他才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在里面,有没有看到……光?一种稳定的,金色的,或者类似的光?”
老王愣了一下,努力回忆,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光?没有……只有各种乱七八糟的颜色,扭曲的光线,还有……无尽的灰暗和血红……对了!靠近中心的时候,好像……好像听到过一种很低沉的、像是心跳又像是……锁链拖动的声音?对!就是那种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
心跳声?锁链声?陈末目光微动。这或许与那个试图稳定混乱的“锚点”本体有关。
【今日情报】在此刻悄然浮现,印证并补充了信息:
【危机:环形山洼地外围存在“空间褶皱”现象,易导致迷失(鬼打墙)。需依靠高精度精神力引导或特殊信标定位。】
【机缘:老王描述的“灰色孢子”为低浓度“认知污染”载体,长期吸入会导致精神异变,需准备相应防护。】
【隐秘:锚点本体(金色光点)处于半激活防御状态,其散发出的“秩序波动”是抵抗混乱的关键,也是吸引规则诡异体的根源。】
【人物:幸存者老王对危险的直觉远超常人,其描述虽混乱,但核心危险点(空间异常、规则诡异、认知污染)准确率超过80%。】
情报与老王的叙述相互印证,勾勒出一幅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的图景。
陈末心中了然。危险程度再次确认,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复杂。空间褶皱、认知污染、多种规则诡异体……这确实是一个十死无生的绝地。
但是,锚点本体的“秩序波动”也确认存在,那就是他们的目标,是黑暗中唯一可能的方向。
“恐惧源于未知,而勇气,是在看清未知的恐怖后,依然选择向前。”
陈末站起身,对依旧处于恐惧中的老王等人说道:“感谢你们的信息,这很重要。”他让李璐从本就不多的物资中,分出了一小部分食物和干净的饮水给他们。
“这些应该能帮你们支撑一段时间。”陈末说道,“建议你们离开这里,往西北方向走,大约三四十公里外,有一个叫‘曙光’的幸存者基地,那里有相对稳定的安全区。提我的名字,陈末,他们会接纳你们。”
他给出了指引,算是仁至义尽。他不可能带着这些已经被吓破胆、几乎失去战斗力的人继续前进,那对双方都是负担。
老王等人接过物资,千恩万谢,但听到要他们自己去寻找“曙光”基地,脸上又露出了畏难的神色。外面的世界,同样危机四伏。
陈末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向自己的队员。
“情况大家都听到了。”陈末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看到了凝重,看到了紧张,但并没有看到退缩,“比我们预想的更危险,更诡异。”
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现在,我最后问一次,有没有人想退出?这不是耻辱,而是对自己和团队负责。选择退出的人,可以跟随这些幸存者,尝试返回‘曙光’基地,或者自行寻找生路。”
车间内再次陷入沉默。年轻的阿亮脸色煞白,握着弩弓的手微微颤抖,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紧张的其他新队员,又看了看王铁柱、张强这些核心成员坚定无畏的眼神,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迈了一小步,虽然腿还在发抖,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其他远征队员也纷纷摇头,或用眼神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王铁柱咧嘴一笑,尽管笑容有些狰狞:“末哥,都到这儿了,还说这个?老子字典里就没‘退出’这俩字!”
张强简单直接:“你去哪,我去哪。”
林雨点了点头:“风险已知,目标明确。”
陈末看着他们,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消失了。他点了点头:“好。那我们休整一夜,明天天亮出发。”
“刘三刀,利用现有材料,尝试制作简易的过滤面罩,应对可能的‘认知污染’。”
“林雨,重新规划路线,尽量避开老王他们描述的明显危险区域。”
“其他人,检查装备,保持警戒,轮流休息。”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夜幕彻底降临,车间内生起了小小的、被严格控制的篝火(由张强精确控制火焰范围)。火光跳跃,映照着战士们坚毅又略带疲惫的脸庞。
远处,老王那群幸存者蜷缩在另一个角落,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是否要接受陈末的建议,踏上返回“曙光”的险路。
而在所有人都未知的高空,那只属于“第七区”的“眼睛”,依旧在无声地记录着下方的一切,将陈末团队获取关键情报、做出前进决策的过程,忠实地上传。
前路,是已知的、被无数恐怖细节填充起来的深渊。
但他们,已然做出了选择。
理性计算出的生存概率或许低得可怜,但有些东西,无法用概率衡量。
比如,责任。
比如,信念。
比如,那黑暗中,一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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