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情报威慑“血狼帮”得来的通道,“破晓”小队得以顺利驶离了那片是非之地。越野车在残破的北方公路上颠簸前行,将废墟交易点的压抑与算计远远甩在身后。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队员们看向陈末的眼神,已从最初的审视敬畏,变成了近乎盲目的信赖。
张强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对兵不血刃逼退强敌的结果十分满意。
唯有陈末,眉头微蹙,并未放松。他的【环境感知】始终维持着低功耗的运转,如同无形的声呐,持续扫描着周围的环境。离开交易点越远,道路两侧的景象越发荒凉,人类活动的痕迹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自然(或者说被扭曲的自然)的死寂。
根据从信息摊主那里获得的地图,他们此刻应该正沿着旧世界的一条省级公路北上,前方会经过一片标注着“废弃铁矿区”的区域,之后才能抵达下一个可能的落脚点。
行驶了约一个小时后,陈末忽然抬手示意减速。
“前方区域,能量读数异常。”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公路前方那片被灰褐色山峦环抱的谷地。那里矗立着一些早已停止运转的采矿设施骨架,如同巨兽的残骸,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异常?”张强立刻来了精神,“是怪物巢穴?”
“不像。”陈末缓缓摇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能量波动很……均匀,覆盖范围极广,几乎笼罩了整个矿区。没有强烈的生命反应,但有一种……奇怪的‘秩序感’。”
他试图更精确地描述那种感觉:“就像……那里的迷雾和空间,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重新‘编织’过,遵循着一种与我们外界不同的规则。”
队员们闻言,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未知,往往比已知的怪物更可怕。
车辆缓缓驶入矿区范围。空气中的迷雾似乎变得更加粘稠,光线也黯淡了几分,仿佛黄昏提前降临。道路两旁废弃的矿工宿舍楼窗口黑黢黢的,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除了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按地图指示,穿过这片矿区,主干道应该是一直向北,大约五公里后就能出去。”负责导航的队员看着屏幕上的电子地图说道。
司机点点头,保持着警惕,沿着坑洼不平但依稀可辨的主干道向前行驶。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按照车速估算,他们早该驶出这片并不算特别庞大的矿区了。可周围依旧是千篇一律的废弃厂房、矿堆和锈蚀的机械。
“不对劲。”司机首先察觉到了异常,他指着窗外一栋半边坍塌的三层小楼,“那栋楼……我们好像经过三次了!旁边那堆黑色的矿渣,我也记得很清楚!”
车内气氛瞬间一紧。
张强探头看向窗外,脸色也变了:“妈的!真是那栋破楼!怎么回事?迷路了?”
“不是迷路。”陈末的声音依旧冷静,但他撑起身子,目光如电般扫视着窗外飞速倒退(或者说循环)的景物,“是空间循环。我们一直在以那栋楼和矿渣堆为节点,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圈子。”
他闭上眼,【环境感知】全力催动,不再局限于生物和能量,而是开始尝试解析空间的“结构”。
【空间拓扑分析启动…】
【检测到非自然空间褶皱…节点确认:废弃小楼,黑色矿渣堆,前方断裂的传送带基座…】
【循环路径已建模…周长约1.7公里…】
【能量源头追踪…指向矿区深处,旧矿井入口方向…能量性质:惰性,带有强烈精神暗示与空间扭曲特性…】
【规则识别:区域性空间闭环——“鬼打墙”效应。并非幻觉,是物理空间被短暂修改。】
“是规则诡异体。”陈末睁开眼,给出了结论,语气沉重,“不是活物,是一种自然形成(或被制造)的规则现象。它扭曲了这片区域的空间结构,让我们无法离开。”
“规则诡异体?!”张强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在“末影”基地对抗“低语者”时的凶险,“这东西怎么破?能找到核心打掉吗?”
“这种空间规则类的诡异体,核心可能极其隐蔽,或者根本不存在实体核心。”陈末否定了暴力破解的想法,“它更像是一个持续运转的‘程序’,或者一个天然的规则陷阱。强行攻击,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比如空间塌陷。”
他示意司机停车。车辆停在循环路径的中点,周围是永恒的、令人绝望的相似景色。
队员们下车,尝试着向不同方向探索,但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原点,回到这辆孤零零的越野车旁。有人尝试用炸药炸毁作为节点的建筑,但爆炸过后,空间循环依旧,那栋小楼依然诡异地立在原地,仿佛刚才的破坏只是幻觉。一种无力感和淡淡的恐慌开始在小队中蔓延。
“操!这鬼地方!”一名队员 frustration 地一拳砸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末没有理会队员们的焦躁,他站在原地,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用蛮力感知,而是将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般,小心翼翼地探入周围空间的“规则脉络”之中。
他在寻找这个“程序”的“漏洞”,或者说,它的“运行逻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陈末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加苍白。这种深入规则层面的探查,比之前任何一次感知都要耗费心神,也更加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规则反噬,或者意识迷失在空间的褶皱里。
【规则脉络解析中…】
【检测到恒定精神暗示波动…频率:低频,波段固定…内容:“留下…陪伴…”】
【空间折叠逻辑分析…基于视觉认知锚定…当观察者确认“节点”存在时,循环成立…】
【能量流动监测…所有试图脱离循环的行为能量,均被空间褶皱吸收,反馈强化循环本身…】
一条条冰冷的信息在他意识中流淌、碰撞。
突然,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循环本身固化规则的“杂音”。那是一种……悲伤、迷茫、如同无数细碎低语汇聚成的精神回响,源自矿区深处,与维持循环的冰冷规则隐隐共鸣,却又带着一丝不协调。
是了!
这规则并非完全自然形成!它被某种强烈的情感或者执念“污染”过,或者说,“激活”过!
陈末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我可能找到办法了。”他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却有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队员们立刻围拢过来,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这个循环,依靠视觉确认‘节点’和吸收我们试图‘离开’的意图能量来维持。”陈末快速解释道,“强行突破只会加强它。但是,我感知到矿区深处有一种……‘悲伤’的精神回响,是它最初‘启动’了这个规则陷阱。”
他看向张强和所有队员,下达了颠覆常识的指令:
“现在,所有人,闭上眼睛,手拉手,排成一列。彻底放弃‘观察’和‘离开’的念头。在心里,去感受,去共鸣我接下来要描述的那种情绪——”
陈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他将自己感知到的那股“悲伤的回响”放大,并通过精神力缓缓传递给队员们:
“想象……你是这里的矿工,灾难降临,迷雾吞噬了一切……你拼命想回家,想见到家人……但你找不到路,永远也找不到……你被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迷雾,只有孤独,只有……无尽的思念与绝望……”
“最坚固的锁,往往并非由钢铁铸就,而是由绝望与执念浇筑。要打开它,需要的不是蛮力,而是理解其形成之初的那把‘心钥’。”
队员们依言照做,闭上眼,摒弃所有杂念,努力去感受、去共鸣那股陈末传递来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伤与迷茫。
起初,周围没有任何变化。
但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嗡鸣声开始在空气中响起,不再是维持循环的冰冷规则波动,而是带着一种哀戚的震颤。
周围的迷雾开始流动、变淡……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那股共通的悲伤情绪中,彻底放弃了“辨识方向”和“逃离”的执念时——
咔哒。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极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众人只觉得脚下一空,仿佛瞬间失重,又瞬间恢复正常。
当他们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象已然大变!
那栋循环出现的废弃小楼和黑色矿渣堆消失了!他们依旧在矿区,但停在了一条从未见过的、通往更深处的岔路口前。后方,是来时的主干道,前方,是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矿洞入口。
空间循环,被打破了!
“成……成功了?!”队员们又惊又喜,看着彼此,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张强长长地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向陈末的眼神充满了惊叹:“末哥……你这……连鬼打墙都能‘聊’开?我服了!”
陈末没有放松,他的目光投向了那条通往矿区深处的岔路,以及那个如同巨兽之口的矿洞。
“打破循环只是开始。”他轻声说道,感知着那股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循环被破而更加清晰的“悲伤回响”,
“留下这‘规则陷阱’的根源,还在里面。不解决它,这片矿区,永远都是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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