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尾据点内那令人窒息的压抑，被陈末一句“没有时间慢慢准备”打破，如同冰层裂开第一道缝隙。屏幕上那暗紫色晶石与疯狂虚影的画面早已消失，但那份源自“归一会”的、赤裸裸的恶意与紧迫感，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打算怎么做？”灰尾的声音依旧干涩，他浅灰色的瞳孔紧盯着陈末，娃娃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跳脱。这份“大礼”太过沉重，沉重到连他这个游走于阴影之中的情报贩子，都感到了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陈末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灰尾主控台上那些依旧在无声流淌的加密数据流，脑海中却在飞速整合着一切信息：晖城遗迹智慧残留体的警告、老学究托付的“灵犀”秘宝、自身进化后的【规则模拟】与初步掌握的【规则编织】、张强蜕变的白焰、王桐的技术支持、沈心的农业根基、甚至雷震那看似粗犷却不可或缺的军工力量……
白鹿堡内部的力量，正在被他以“破晓”为核心，一点点凝聚起来。但这够吗？面对一个能够动摇世界规则锚点、背后可能站着“归一会”这种庞然大物的敌人，仅凭一座堡垒的力量，无异于螳臂当车。
他需要更大的变数，更强的外力，一个能够打破目前绝望天平的存在。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控制台冰冷的金属表面划过，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情报分析中提到的一个名字——那个雄踞东方、实力深不可测、正在进行着某种宏大试验的神秘势力。
“灰尾，”陈末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你之前提供的关于‘龙魂’基地的情报，提到他们与外界联系极少，态度中立偏保守。有没有可能……找到与他们建立联系的渠道？哪怕是极其间接的？”
灰尾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将话题引向远在东方的“龙魂”。他皱了皱眉，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了关于“龙魂”的加密档案。
“联系‘龙魂’？”灰尾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质疑，“陈末，我知道你压力大，但病急乱投医可不行。‘龙魂’那群家伙，比‘学院’还神秘，简直像个铁乌龟，根本找不到下嘴的地方！我经营这么多年，能确定的也只是他们大概的方位和极其有限的活动痕迹。主动联系？连堡垒官方几次尝试派遣使者，都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档案光屏上，显示着零星的信息：疑似位于东部沿海某个巨大半岛，依靠旧时代超级城市群废墟建立；观测到偶尔有超越现有科技水平的高速飞行器出入其空域；其周边区域的规则侵蚀程度异常稳定，甚至呈现出被“修复”的迹象；极少与外界交流，对任何形式的接触请求都保持沉默。
“正因为他们足够强大，足够超然，才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陈末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归一会’的目标是动摇世界根基，这不再是区域冲突，而是关乎整个种族存亡的危机。‘龙魂’再超然，难道能坐视整个世界规则崩溃？他们进行的‘环境改造试验’，难道不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他走到光屏前，指着那些关于“龙魂”周边规则被“修复”的数据：“你看这里，他们对规则的理解和应用，很可能远超我们，甚至超过了‘灵犀’文明留下的部分遗产。如果他们愿意介入，哪怕只是提供一些信息或技术支援，都可能改变整个战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灰尾抓了抓他乱糟糟的头发，苦恼道，“可怎么联系？我们连他们的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难不成对着东边喊话？”
“直接联系自然不可能。”陈末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但我们或许可以……‘制造’一个他们不得不关注，甚至不得不回应的‘信号’。”
“信号？”灰尾和王桐（通过加密通讯旁听）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异常、且明显区别于‘归一会’疯狂和普通规则侵蚀的……规则扰动信号。”陈末解释道，他想到了怀中那枚得自老学究的“虚空星核”，以及自己刚刚提升的、对规则的理解和干涉能力。
“你的意思是……”灰尾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利用‘灵犀’文明的技术，结合我们现有的资源，在北部荒原，‘归一会’仪式点的附近，人为制造一次小范围的、高度有序的、甚至带有特定信息编码的规则共鸣！”陈末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个信号要足够奇特，足够引人注目，让它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穿透迷雾，传到‘龙魂’的监测网络上！”
他看向灰尾：“我需要你动用所有渠道，尽可能搜集‘龙魂’基地可能使用的通讯频率、能量波段特征、甚至他们对外展现过的任何技术偏好。我们需要让这个‘信号’，尽可能符合他们的‘口味’。”
他又通过通讯器对王桐说：“王桐，立刻整理我们从‘灵犀’数据库和遗迹中获得的所有关于超距通讯、规则共振、信息编码的技术资料，尤其是那几张‘观测者星图’残片，里面可能包含着我们无法理解，但更高级文明能够识别的深空坐标或规则标记！”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而我们，需要准备好，在关键时刻，前往北部荒原，在‘归一会’的眼皮子底下，点燃这座‘灯塔’！”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充满了不确定性！且不说能否成功制造出能被“龙魂”识别并重视的信号，单单是潜入“归一会”仪式点附近，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行动！
灰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陈末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以及眼前迫在眉睫的危机，他最终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重重叹了口气：“妈的，跟你们混，真是把老子这辈子没操过的心都操完了！行！我尽力去挖‘龙魂’的底裤！不过你小子记住，欠老子一条命！”
“如果成功，你拯救的将是无数条命。”陈末郑重道。
离开灰尾的据点，夜色已深。陈末没有停歇，立刻通过加密通讯，将“归一会”仪式的最新情报和关于联系“龙魂”的初步设想，向魏常做了紧急汇报。
通讯那头，魏常沉默了许久，久到陈末以为信号中断。最终，他沙哑而沉重的声音传来：
“‘龙魂’……确实是我们所知范围内，最有可能对抗‘归一会’的力量。但他们的态度……唉，堡垒数次尝试，皆无功而返。你的想法……很大胆，也很冒险。”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决断：“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授权你，可以动用甲级权限内所有资源，全力推进此计划。堡垒的情报系统和部分研究力量，会配合你。但是陈末……”
魏常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必须清楚，一旦你们在荒原激活信号，无论能否引来‘龙魂’，都必将彻底暴露在‘归一会’的视线之下！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你，和你的‘破晓’，准备好了吗？”
“从我们踏入白鹿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漩涡之中了。”陈末平静地回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好。”魏常只回了一个字，但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陈末能够感受到。
切断通讯后，陈末回到了“老兵之家”。张强和王桐都没有休息，显然一直在等待。陈末将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了他们。
“去‘归一会’老家门口放烟花？刺激！算老子一个！”张强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兴奋地两眼放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正好试试我这新练的‘净化之炎’够不够劲！”
王桐则显得忧心忡忡，但他迅速调整了心态，推了推眼镜：“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开始分析整理所有相关技术资料，并与沈女士和‘求知会’那边协调，看看能否在短时间内，制造出符合要求的信号发生器原型。”
陈末看着两位生死与共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拍了拍王桐的肩膀，又对张强点了点头。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任务。”陈末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回荡，清晰而坚定，“这可能是我们为这个世界，争取到的最后一丝希望。我们可能会死，可能会比死更惨。”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但如果成功，我们点燃的，将不仅仅是召唤‘龙魂’的烽火，更是……人类在这场末日灾难中，不甘灭亡、奋力挣扎的……文明之光！”
张强收起了嬉笑，王桐挺直了脊梁。两人眼神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
“干了！”
“为了活下去！”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也最坚定的信念。
就在陈末准备详细规划下一步行动时，他怀中的那枚“虚空星核”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波动！与此同时，他视网膜上，一行新的情报悄然浮现，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讯息：
【隐秘（特殊）：接收到来自“龙魂”基地的定向规则探针扫描残留信号。信号特征：高度有序，带有明显的技术验证与信息搜集意图。来源方向：正东。分析：对方已注意到白鹿堡区域的异常规则活动（可能源于晖城遗迹探索或近期能力波动），并开始进行远距离评估。（该情报可锁定追踪，尝试进行规则层面回应？）】
陈末的心脏猛地一跳！
“龙魂”……他们已经注意到了这里？！而且主动发出了探针？！
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快！是因为晖城遗迹的激活？还是他自身能力进化时引发的规则涟漪？亦或是……“归一会”在那边的动作，同样引起了“龙魂”的警觉？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绝佳的机会！
“计划需要调整。”陈末立刻对张强和王桐说道，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龙魂’……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早地投来了目光。我们不需要去他们家门口放烟花了……”
他握紧了那枚微微发烫的“虚空星核”。
“我们只需要，在这里，给他们一个……足够分量的‘回应’！”
机遇与危机，如同双生子般同时降临。
而“破晓”小队，再次被推到了时代浪潮的最前沿。
这一次，他们要将白鹿堡的名字，连同人类不屈的意志，一同送入那遥远而强大的“龙魂”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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