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风波虽被醉尘真人强行按下,却如投入深潭的石子,余波悄无声息地在青云宗蔓延。不过半日,流言便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宗门的每个角落。
“你们听说了吗?藏剑峰那个杂役弟子,竟敢在藏经阁偷翻禁书,还差点用邪剑伤了李执事!”
“真的假的?我早就觉得她那柄破剑不对劲,整天背着,指不定藏了什么猫腻!”
“幸好醉尘长老来得及时,不然李执事可就危险了……可话说回来,长老是不是太护短了?这都能让她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议论声从弟子们的窃窃私语,渐渐变成半公开的揣测。版本越传越离奇,林小满从“偷翻禁书的杂役”,变成了“身怀邪术的妖女”;那柄陪她入门的锈剑,也成了“能吸人精血的邪器”。
林小满的日子骤然坠入冰窖。走在通往杂役堂的石板路上,原本偶尔还会点头示意的弟子,如今都绕着她走,眼神里裹着探究、怀疑,甚至毫不掩饰的厌恶。去领每日份例时,负责分发的执事弟子脸色更是难看,之前只是克扣些米粮,现在连最基础的疗伤草药都借口“库存不足”,不肯给她半分。
她仿佛又回到了刚入宗门的那段日子——孤零零地站在人群边缘,连影子都显得格格不入。可如今比那时更难熬,至少当初众人只是轻视她的“废柴资质”,现在却像看什么洪水猛兽,连靠近都怕沾染上“邪气”。
【一群眼皮子浅的蠢货!懂个屁的好东西!】剑灵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依旧是那副嘴硬的模样,可聒噪的频率明显少了。有时林小满练剑到深夜,还能感觉到它在剑身里沉默着,像是还在为藏经阁那本禁书的事心有余悸。
林小满没抱怨,也没解释。她知道流言蜚语面前,辩解只会显得苍白。从那天起,她把所有时间都砸在了修炼上——天不亮就绕着藏剑峰跑圈,直到双腿发软;回到练剑场就握着木剑挥砍,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臂抬不起来;夜里躺在简陋的床榻上,还在运转灵力周天,哪怕指尖因灵力枯竭而发麻。她像在跟谁赌气,又像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对抗着整个世界的恶意。
云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对林小满的训练要求越发严苛,有时林小满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手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依旧站在不远处的青石旁,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再来一次。”
“力散,剑招空有架子。”
“意乱,灵力走岔了经脉。”
“心不静,连握剑的手都在抖。”
他的点评永远简洁,却像鞭子一样抽在林小满疲惫的神经上。林小满咬着牙坚持,可连续几日的心神不宁,加上几乎没怎么休息,身体早已濒临极限。
这天午后,练剑场上的阳光格外刺眼。林小满握着木剑再次挥出,手腕突然一软,动作瞬间变形——“咔嚓”一声轻响,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木剑脱手飞出,重重砸在地上。她痛呼一声,捂着手腕蹲下身,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视线都有些模糊。
是扭伤了。
云弈走了过来,黑色的靴尖停在她面前。林小满抬头,能看到他垂眸时,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淡淡阴影。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为何修炼。”
林小满疼得倒吸冷气,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想变强。”
“为何变强。”他又问,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腕上,没有了往日的冰冷。
“……不想被人欺负……想有尊严地活着。”话一出口,林小满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她想起药田边被人嘲笑“废柴”,想起刘武挥来的拳头,想起此刻宗门里漫天的流言——这些委屈像积压的潮水,在这一刻悄悄漫过了堤坝。
云弈的目光似乎动了动。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了她扭伤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动作却异常稳,没有一丝晃动。下一秒,一丝精纯又柔和的灵力从他指尖溢出,缓缓流入林小满红肿的手腕里。
林小满浑身一僵,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按住,力道不容置疑。那丝灵力像山间的冰泉,顺着经脉流淌,所过之处,灼痛感迅速消退,只剩下清凉的舒爽。
“剑道,从不是赌气之道。”云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冰冷,“心若蒙尘,剑亦失锋。他人之言,如风过耳便罢,何必放在心上,乱了自己的心境。”
他这是在开导她?
林小满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轮廓冷峻,下颌线绷得笔直,可专注疗伤时,眼神里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手腕上传来的暖意,与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像一颗小石子,轻轻落在她心底最坚硬的地方,漾开一圈酸涩的暖意。
【啧,没想到这冰坨子还会疗伤?手法也就一般般,比本剑爷差远了。】剑灵不合时宜地吐槽,可语气里的敌意,明显淡了不少。
片刻后,云弈松开手:“试试。”
林小满活动了一下手腕,惊讶地发现疼痛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点轻微的酸胀。她抬头看向云弈,声音有些发哑:“多谢师兄……”
“嗯。”云弈站起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只丢下一句“今日休练,明日继续”,便转身离去。白色的衣摆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很快消失在练剑场的尽头。
林小满握着恢复如初的手腕,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复杂又温暖。
第二天,林小满准时出现在练剑场。经过云弈那番不算安慰的安慰,她的心境平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躁憋闷,挥剑时也更稳了。云弈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在她动作标准时,眼底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几天后,宗门颁布了一项新的集体任务——清扫镇妖塔外围区域。
镇妖塔坐落在青云宗后山的禁地边缘,塔身由玄黑巨石砌成,高达数十丈,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封印符文。据说塔内镇压着历代弟子擒获的强大妖邪,哪怕只是站在塔外,都能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压抑。这次任务的奖励颇为丰厚,足足有五十点贡献点,可因为那股若有若无的妖气,接取任务的弟子并不多。
林小满正急需贡献点换取修炼用的灵石和草药,咬咬牙报了名。云弈得知后,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阻止,也没多问,只在她出发前,丢给她一瓶疗伤丹药:“收好。”
任务当天,林小满跟着十几名外门弟子来到镇妖塔外围。远远望去,黑色的石塔高耸入云,塔身的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可周围的空气却异常凝滞——草木稀疏,地面上连只虫蚁都看不见,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上人的四肢百骸。
负责带队的是一名内门弟子,穿着青色的宗门服饰,脸色严肃地交代:“清扫范围仅限塔外百丈,谁都不许靠近塔基五十丈内,那里的封印符文一旦被触碰,后果自负!”说完,便让众人分散开来,各自干活。
林小满负责清扫一片碎石滩。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石,指尖刚碰到石块,怀里的锈剑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这一次,嗡鸣声里没有了往日的警惕,反而带着一种明显的……躁动和渴望?
【嗯?好精纯的妖力……虽然驳杂了点,但对本剑爷来说,可是大补啊!】剑灵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发现美食般的惊喜,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快!再靠近点!让本剑爷吸两口,说不定就能恢复一点点力量了!】
“不行!这里是镇妖塔,要是被人发现,我们都完了!”林小满心里一紧,赶紧用手按住怀里的锈剑,可剑身的震颤越来越明显,几乎要挣脱她的手掌。
【怕什么!只是外围逸散的一点残气而已!就一口!一小口!】剑灵像个耍无赖的孩子,贪婪的意念不断冲击着林小满的脑海,甚至试图操控她的身体,往镇妖塔的方向挪步!
林小满拼命抵抗,额角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她一边要按住躁动的锈剑,一边要对抗剑灵的意念,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扭曲,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这异常的举动,恰好落在了不远处的刘武眼里。
刘武也接了这个任务。自从上次被云弈震慑,又被赵明拦下后,他明面上不敢找林小满麻烦,心里的嫉恨却越积越深。这几日,他一直暗中盯着林小满,就等着找个机会报复。
此刻看到林小满举止怪异,脸色发白,怀里的锈剑还在微微震颤,刘武心里顿时冒出一个恶毒的念头。他悄悄对旁边几个相熟的弟子使了个眼色,然后突然指着林小满,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看!她的剑在吸妖气!她想用邪剑解开封印!”
这一声喊,像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现场的压抑!
所有弟子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林小满。当他们看到林小满怀里那柄正在震颤的锈剑时,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在动!那剑果然是邪器!”
“她想干什么?难道想放出塔里面的妖邪?”
“怪不得醉尘长老要包庇她,原来她早就修炼了邪术!”
恐惧和敌意像潮水般涌来,压得林小满几乎喘不过气。带队的内门弟子脸色骤变,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林小满厉声喝道:“林小满!立刻收起你的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没有!是剑自己在动,我控制不住它!”林小满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双手死死按住锈剑,可剑灵对妖力的渴望越来越强烈,她的手指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还敢狡辩!兄弟们,拿下她!把邪剑收缴了,免得她害人!”刘武趁机煽风点火,说着就带头冲了上来,旁边几个跟他交好的弟子也跟着围了过来。
眼看就要被人围住,林小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突然从天而降!
那剑气没有伤任何人,而是精准地斩在林小满身前的地面上。“嗤啦”一声轻响,地面瞬间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将林小满与冲上来的人群彻底隔开。森然的剑意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空气中的妖气,也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一道白色的身影飘然落下,站在剑痕后面,背对着林小满,直面众人。
云弈的脸色冷得像万载寒冰,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刘武身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谁给你们的胆子,动我藏剑峰的人?”
刘武被他的眼神盯着,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救命,我的本命灵剑是话痨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