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风波乍起
安远镇大胜带来的那股子热乎气儿,还没捂上两个月,就被一盆来自京城的冰水,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这天,陈小乐正在新扩建的匠作营里,看石头带人调试那台雏形初现的水力鼓风机。笨重的木制水轮在河水的推动下嘎吱作响,通过一连串齿轮带动皮囊,向一座试验性的小高炉鼓风,炉火呼地窜起老高,温度明显提升。
“先生!有门儿!照这么弄,咱说不定能炼出更好的钢来!”石头兴奋得满脸通红,围着炉子打转。
陈小乐也颇为欣慰,刚想叮嘱几句注意安全,张衙役就脚步匆匆地寻了过来,脸上没了往日的咋呼,低声道:“大人,京城来人了,是……七皇子府上的,已经到了衙署。”
陈小乐心里咯噔一下,七皇子的人?不是朝廷正式的使者,而是王府的人?这意味大不一样,他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石头交代两句,便随张衙役快步返回判官衙署。
来者是个面白无须、眼神精干的中年人,自称姓韩,是七皇子府上的典簿,态度算不上傲慢,却也带着一股京官特有的疏离感。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呈上了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陈大人,殿下嘱我亲手交予您。”韩典簿声音平稳。
陈小乐道了声辛苦接过信,当着他的面拆开,信是七皇子李睿的亲笔,字迹依旧飘逸,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意味,却让陈小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信的开头惯例褒奖了他守土有功,稳住了北疆防线,言辞还算恳切,但笔锋一转,语气便陡然严厉起来。
“……然,近日朝中非议甚嚣尘上。有言尔擅启边衅,以致黑狼部大举入寇,边民死伤无数;有言尔结交白狼部落,私相授受;更有言尔在安远更易祖制,私设军民社,行那商贾之事,有损朝廷体统……御史台弹章已数上御前,周阁老尤为激愤,言尔‘迹近跋扈,心不可问’……”
陈小乐看着这些指控,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连连。擅启边衅?分明是黑狼部先动的手。结交胡虏?白狼部是来帮忙的。更易祖制?不过是让老百姓有口饭吃!周家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信的最后,七皇子的语气稍缓,却带着更重的敲打意味:
“……孤知尔一心为公,然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陛下虽未轻信,然亦心生疑虑。望尔慎之戒之,谨守臣节,上表自辩,陈明情由,以安圣心。边镇之事,当以稳为上,切莫再授人以柄……好自为之。”
信看完了,陈小乐慢慢将信纸折好,放入怀中,脸上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感激:“多谢殿下维护之恩,下官感激涕零。请韩典簿回复殿下,下官定当谨遵教诲,上表自辩,陈明冤屈,绝不敢有负圣恩与殿下信重。”
韩典簿仔细观察着陈小乐的神色,见他虽显沉重,却并无惊慌失措,心中也暗自点头,此人确非常人。他微微躬身:“陈大人明白殿下的苦心便好。殿下还让下官带句话,京城水深,有些人,有些事,碰不得。”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陈小乐心中凛然。他知道这指的是他动了周家的利益,也可能指的是他发展出的这股不受完全掌控的力量。
送走韩典簿,陈小乐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窗外,安远镇依旧是一片忙碌景象,军民社门口人来人往,匠作营的方向隐约传来敲打声。但这片他亲手打造出来的勃勃生机,此刻却仿佛笼罩在了一层无形的阴影之下。
他走到案前,铺开纸张,开始磨墨。
自辩疏是要写的,而且必须写得漂亮,既要驳斥指控,又要显得忠君爱国,滴水不漏,但这只是防御。
周家的反击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他们不再局限于经济打压和地方刁难,而是直接动用了最高层面的政治武器——舆论和皇权猜忌。
七皇子的态度也值得玩味,他出面保了自己,但同时也划下了红线——“稳为上”,“莫授人以柄”。这意味着,七皇子既需要他这把刀来攫取边镇实利和未来可能的技术、财政支持,又不希望他这把刀太过锋利,脱离掌控,甚至反过来伤及自身。
“不能再小打小闹了……”陈小乐放下笔,喃喃自语。
以前的对手是王朴,是黑狼部,是李崇山。现在的对手,变成了盘踞在帝国顶层的庞然大物,是那一整套僵化却依旧强大的旧秩序。
他需要更坚实的根基,更强大的力量,以及……能穿透迷雾,照亮前路的思想之火。
他重新提起笔,但这次写的不是奏疏,而是给清河的密信。他需要苏小小立刻行动起来,有些计划,必须提前了。
京城的风,已经吹到了这北疆边镇。这盘棋,对手已经落子,他必须应招,而且,要下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谨慎,都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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