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沉星陂洞口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界的潮湿、腐朽与浓雾带来的压抑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燥、清凉,带着淡淡尘埃与古老石材气息的空气。洞口后方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通道,而是一片开阔得令人惊讶的地下空间。
穹顶高悬,离地至少有十余丈,其上镶嵌着一些早已黯淡无光、但依旧能看出是模拟星辰排列的荧光石,想来当年星辰之力充盈时,此地必是繁星点点,如同微缩的夜空。空间中央,是一座以某种青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三层殿宇,风格古朴厚重,虽积满了灰尘,布满了蛛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宏伟与坚固。殿宇周围,散落着一些较小的石屋,似乎是曾经的丹房、器室、静修之所。更远处,甚至能看到一片早已干涸、但沟渠痕迹尚存的药圃,以及一眼被石板封住、却隐隐有清凉水汽渗出的泉眼。
整个地下空间,依靠着穹顶那些残存的荧光石以及岩壁某些自发光的苔藓,维持着一种幽暗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光亮。一股微弱却持续存在的星辰之力,如同沉睡的脉搏,在整个空间内缓缓流淌,滋养着这里的一切,也隔绝了外界迷雾泽那扰人的瘴气与混乱力场。
“这里……竟然保存得如此完好!”薛太医环顾四周,眼中充满了惊叹,“这阵法,竟能自行运转百年,汲取地脉与残留星力维持此地方寸之地的生机不灭,当真玄妙无比!”
墨渊迅速检查了几处关键位置,确认并无危险陷阱残留,也松了口气:“此地确是一处绝佳的休养生息之所。灵气虽不算浓郁,却极为纯净平和,正适合师兄和景行调理伤势,巩固修为。”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选择了一间位置最好、相对宽敞干燥的石屋,仔细清扫后,将依旧沉睡的守拙老人妥善安置。薛太医开始布置简单的聚灵和安神阵法,辅助其恢复。
蓝景行则与墨渊、云岫一起,大致探索了整个沉星陂前哨。除了主殿和周围的附属设施,他们还在主殿后方发现了一个藏书阁,虽然大部分典籍早已在岁月中化为了飞灰,但仍有一些以特殊材质记载的功法心得、南疆风物志以及阵法笔记残留,这无疑是宝贵的财富。那眼被石板封住的泉眼,在墨渊小心开启后,涌出的竟是清冽甘甜、蕴含微弱灵气的泉水,解决了饮水问题。
初步安顿下来后,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沉星陂,成为了他们漂泊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接下来的日子,节奏明显慢了下来,却充满了充实与希望。
蓝景行开始了彻底的闭关。他选择了一间僻静的石室,每日除了定时查看师父的情况,便是沉浸于修炼之中。他首先需要彻底修复强行施展《星火遁影》和对抗魂毒反噬留下的暗伤。在薛太医精心调制的丹药辅助下,结合此地纯净的星辰环境,他受损的经脉以惊人的速度被温养、修复,神魂上的灼痛与震荡也渐渐平复。
伤势痊愈后,他便开始全力消化此次南疆之行的收获。意识海中,七颗主星前所未有的璀璨,辰辉星核缓缓旋转,将更多关于星辰大道、力量运用的感悟融入他的本能。他反复揣摩与赤阳果至阳之力对抗、融合的过程,对星辰之力的刚柔变幻、阴阳调和有了更深的理解。那缕得自曜灵池的净化之力,在经历多次磨砺后,已彻底与他的星辰本源融为一体,心念动间,便可引动。
半月之后的一个深夜,蓝景行静坐于石室中央,周身星辉自然流淌,与整个沉星陂那微弱的星辰脉动形成了完美的共鸣。他并未刻意冲击瓶颈,只是顺应着对力量的全新感悟,引导着体内磅礴的星力,沿着《周天星图》更加玄奥的轨迹运行。
忽然间,意识海中仿佛有某种壁垒无声无息地融化。第七颗星“瑶光”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其光辉甚至隐隐掩盖了其余六星!星力奔流的速度与总量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对周天星辰的感应也变得更加清晰、深刻。一种更加浩瀚、更加接近星辰本源的感觉充盈心间。
七星瑶光境,中期!
水到渠成,并无波澜。但他的实力,无论是星力的浑厚程度,还是对力量的精微掌控,都已然踏上了新的台阶。
出关之后,蓝景行气息愈发内敛深沉,眸中偶尔流转的星辉却更显深邃。他测试了一下自身的力量,《星隐术》施展下,他几乎能与沉星陂的阴影彻底融为一体;《破妄瞳》的目光,已能隐约穿透石壁,感知到更远处能量的细微变化;《碎星拳》的拳意,在融入了赤阳果的一丝煌煌正气后,更添几分破邪镇魔的威力。
团队的其他成员也各有收获。薛太医利用沉星陂安静的环境和那眼灵泉,成功炼制出了几炉品质极高的丹药,不仅完全满足了守拙的温养需求,还储备了大量疗伤、解毒、增进修为的丹药。墨渊则一边守护据点,一边凭借着那些残存的笔记和自身经验,开始尝试修复和强化沉星陂外围的隐匿与防御阵法,并利用外出探查附近地形的机会,重新与外界的情报网络取得了断续的联系。云岫则沉浸在那些古老的典籍之中,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守星一族与沉星陂的关联,她的守星之力在这种环境下似乎也更加活跃,对星辰轨迹的推演能力有所提升。
最令人欣喜的是,守拙老人的状态一天天好转。虽然依旧虚弱,无法修炼,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已经能够进行简单的交谈,甚至能在薛太医的搀扶下,慢慢走上几步。他看着逐渐恢复生机的沉星陂和日益成熟的弟子,眼中常含着欣慰的笑意。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依旧。墨渊带回的外界消息,并不乐观。
五雷宗的搜捕并未停止,范围甚至扩大到了迷雾泽边缘,只是碍于迷雾泽的凶险,尚未大规模深入。幽冥教的活动更加隐秘,似乎在酝酿着什么。而来自中原的消息则让蓝景行的心沉了下去——姐姐蓝晓莹及其婆家,依旧被软禁在府邸之中,看守并未松懈,反而有加强的趋势。朝廷的耐心似乎在消耗,有风声说,若蓝景行再不就范,可能会对其姐一家采取更严厉的监控,甚至不排除以更屈辱的方式逼迫他现身。
这一日,众人聚在主殿之中。守拙老人也被薛太医扶着坐在了一张铺着兽皮的宽大石椅上。
蓝景行将外界情报,尤其是姐姐的情况告知了众人,殿内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他们这是以晓莹为饵,逼你现身。”薛太医眉头紧锁,“府邸监视虽不比天牢铜墙铁壁,但也是在京城之内,守卫森严,眼线众多。”
“秦京依旧是龙潭虎穴。”墨渊沉声道,“你如今是在榜通缉,画像恐怕已遍布刑狱司。一旦被发现,便是瓮中捉鳖。而且,救一人或可谋划,要将其一家悄无声息地带出京城,难度极大。”
云岫看着蓝景行紧蹙的眉头,轻声道:“蓝师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贸然行动,恐救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他们。”
守拙老人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沧桑:“景行……你如今是星陨阁的希望……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冲动。”
蓝景行沉默良久,目光扫过师父、师叔、同伴,最终缓缓站起身,走到殿宇中央,仰头望着穹顶上那些模拟的、黯淡的星辰。
“师父,师叔,墨师叔,云祭司。”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你们的顾虑,我都明白。秦京是龙潭虎穴,我知道。朝廷布下天罗地网,眼线密布,我也知道。救一家人的难度,远大于救一人,我更知道。”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星:“但,那是我姐姐。她因我而受此磨难,被困方寸之地,日夜担惊受怕。我若因自身安危便龟缩不出,坐视她一家因我而陷入绝境,此心何安?星陨阁的传承固然重要,但若连至亲都无法守护,这力量,要来何用?道统,又由何人来继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冷静和周密:“我并非要莽撞行事。如今我伤势尽复,修为亦有精进,对星辰之力的运用更非昔日可比。《星隐术》足以让我改头换面,隐匿行踪于市井;《破妄瞳》能助我洞察虚妄,避开明哨暗岗。我不会硬闯府邸,也不会与朝廷大军正面冲突。我的计划是,潜入秦京,摸清监视的规律和漏洞,寻找或创造一个机会,要么制造混乱让他们趁乱脱身,要么设法打通关节,伪造身份文书,让他们能‘合法’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必要之时,或可借助……杨先生那条线,虽然危险,但或许是一线生机。”
他看着众人,眼神坚定:“沉星陂如今已初步安稳,有薛师叔和墨师叔在,有外围阵法守护,安全应无大碍。师父也需要此地静养。我意已决,待墨师叔梳理出安全路线,薛师叔准备好所需丹药,我便独自返回秦京。此事必须由我独自完成,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他的话语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也带着一份经过深思熟虑的审慎与对自身能力的自信。
众人皆知他心意已定,且计划听起来并非全无可能。长时间的沉默后,薛太医叹了口气:“既如此,老夫再多准备些极品易容丹、敛息符和瞬息恢复真元的丹药。”
墨渊重重点头:“我会尽快规划出一条万无一失的北上路线,并动用我们埋在秦京最深的几条暗线,尽可能为你提供府邸周边的详细布防图和人员轮换规律。同时,也会准备好接应他们出城后的撤离方案。”
云岫走上前,将一枚刻画着复杂星辰轨迹的玉符递给蓝景行:“这是我以守星秘法制作的‘星引符’,虽距离遥远,效果大减,但若遇极端危险,或可为你指引一丝脱困的方向,或让我们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到你的危急。”
守拙老人看着弟子,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闭上了眼睛,轻轻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计划,就此定下。短暂的休养生息即将结束,新的、更加危险的征程,已在酝酿。蓝景行开始为孤身返京,营救被困的姐姐一家,做最后的、周密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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