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威远县的晨雾，将县衙前的空地染得透亮。王九击站在台阶上，身后是刚清点完的战利品，身前则跪着六百七十余名俘虏，粗麻绳在他们身上勒出红痕，昨夜战场上的悍勇早已被恐惧与疲惫磨得一干二净。他目光扫过人群，先落在了穿着绿营制服的俘虏身上——为首的正是绿营参将周延豪，他脸上还沾着泥土，却依旧强撑着几分将领的架子。
“绿营的都听着！”王九击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字字有力，“你们平日里吃着朝廷的粮饷，要么克扣军饷养肥自己，要么打仗时望风而逃，留着你们上战场，不如让你们去地里刨食！”
人群里一阵骚动，几个绿营士兵想抬头辩解，却被王九击的眼神逼得又低下头。“从今天起，所有绿营俘虏，一概去城外屯田区种地。”他顿了顿，目光直直锁在周延豪身上，“尤其是你，周参将，还有你身边这几个千总、把总，往日里在营中作威作福，现在也该尝尝挥锄头的滋味了。”
周延豪脸色瞬间涨红，刚要开口，王九击却先一步笑了：“周延豪，你和你弟弟也算是团圆了哈？你弟弟周延桂早就在屯田区种地了，你得让他好好教教你，到时候种不出粮食没饭吃，可不能怪我。”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周延豪头上，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他只知道弟弟被黑风军抓了，却没想到竟在屯田区。片刻后，他咬着牙低下头，不再作声。
王九击没再理会他，转而看向另一队俘虏——乐山县勇营的四十一人。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青色号服，虽也面带惧色，却比绿营俘虏多了几分精气神。“乐山县勇营的听着，”他语气稍缓，“你们四十一个士兵和低级军官，愿意留下来的，就编入黑风军补空缺。”
话音刚落，俘虏群里立刻有了动静。“我愿意留！”“我也留！”四十一个人几乎没有犹豫，纷纷应声——昨夜黑风军以少胜多的勇猛他们看在眼里，跟着这样的队伍，总比在乐山李家手下卖命强。只有一个排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处理完俘虏的去向，王九击让人把周延豪和其他绿营将领单独押走，直接送去城外的屯田区。周延豪刚走到田埂边，就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粗布短褂的汉子正弯腰锄地，手上满是老茧。他愣了愣，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延桂？”
那汉子猛地回头，看清来人后，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大哥？”
周延豪看着弟弟，眼眶瞬间发热——不过半年不见，弟弟竟黑瘦成了这副模样，他几乎认不出来。周延桂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兵，低声道：“哥，你也来了……这里的地不难种，我教你。”
周延豪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好”。他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从前在绿营里呼风唤雨的日子仿佛成了泡影，如今只能握着锄头，从种地开始重新过日子。
安置好绿营俘虏，王九击转身回了县衙，让人把汤姆请了过来。偏厅里，汤姆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见王九击进来，连忙站起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汉话说得带着浓重的伦敦腔：“王大人。”
“坐。”王九击走到主位坐下，开门见山，“乐山李家每个月给你开多少银子？我多给你两成，为我训练士兵，oK？”
汤姆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王九击如此直接。他定了定神，如实回答：“李家给我100两银子每个月，还管吃住。”
“120两银子每个月，管你三餐，再给你单独安排一间住处。”王九击看着他，“留下来？”
汤姆的眼睛瞬间亮了——120两银子远超他在上海谋生时的收入，更何况王九击还许了更好的待遇。他连忙点头：“大人慷慨，我愿意留下来！只要大人不嫌弃我从前帮过李家。”
“我只看本事，不看过去。”王九击语气平淡，“我任命你为黑风军总教官，我要你使出全部本事训练士兵，练出的队伍要比乐山县勇营还精锐！”
“这完全没有问题！”汤姆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士兵能吃饱饭、听话，我保证三个月内，让他们成为比乐山勇营强三倍的队伍！我在印度时，训练过的土着士兵，可比这些清军能打多了。”
“嗯。”王九击满意地点点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九波！”
王九波立刻推门进来：“大哥，有何吩咐？”
“带汤姆去军营看看，让他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统计现有的武器装备。”王九击吩咐道，“他需要什么训练器械，让他列个单子，能弄到的，都给他弄来。”
“是！”王九波应了一声，转头对汤姆做了个“请”的手势，“汤姆先生，请跟我来。”
汤姆连忙跟上，走出门时还不忘回头道谢：“多谢大人信任，我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王九击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昨夜的战斗虽赢了，但黑风军损失惨重——整整六百多人的伤亡，补充兵力迫在眉睫。他当即让人贴出招募告示，写明新兵每月发二两银子、餐餐有肉，作战英勇者另有奖赏，伤残者由军中和县里共同赡养。
消息一出，威远县的百姓纷纷涌到招募点。绿营攻城时，黑风军拼死守护县城，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如今有机会加入黑风军，既能保家卫国，又能拿饷银，何乐而不为？短短三天，报名的人就超过了三千。
王九击亲自筛选，最终留下两千新兵。其中六百多人是补充兵，填补空缺；剩下的一千三百多人，全部交给汤姆训练。
这天下午，王九击带着汤姆来到新兵营地。两千新兵穿着统一的灰色粗布衣裳，整齐地站在操场上，虽然动作还很生疏，但眼神里满是期待。汤姆走到队伍前，先用英语喊了一句“立正”，见新兵们没反应，又用生硬的汉语重复：“立正！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贴在裤缝上！”
新兵们连忙照做，动作参差不齐，却都格外认真。汤姆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王九击说：“大人，这些士兵底子不错，只要好好训练，不出三个月就能形成战斗力。我打算先练队列，再教枪械射击和近身格斗，最后搞战术演练。”
“按你的想法来。”王九击看着队伍，“粮食和弹药我会让人供应，你只管专心训练。”
汤姆立正敬礼：“请大人放心！”
王九击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营地。刚走出营门，就看见负责屯田的士兵匆匆跑来：“大人，周延豪刚开始种地就偷懒，还跟周延桂吵了起来。”
“走，去看看。”王九击皱了皱眉，带着人赶往屯田区。
远远就看见周延豪坐在田埂上，手里的锄头扔在一边，满脸不耐烦；周延桂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锄头，脸上满是无奈。“周延豪，你倒是挺悠闲。”王九击走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周延豪抬头看见王九击，连忙站起身，眼神躲闪：“王大人……这地里的活太累，我实在干不动……”
“干不动？”王九击笑了，“你在绿营里克扣军饷、喝兵血的时候，怎么不说累？你弟弟现在不也把地种得好好的？”
周延豪被说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敢吭声。周延桂连忙上前：“大人，是我不好，没教好我哥，您别生气，我再跟他好好说。”
王九击看了周延桂一眼，语气缓和了些：“你是个懂事的。周延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敢偷懒，或者跟人闹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敢了，不敢了！”周延豪连忙点头，“我一定好好种地，跟着我弟学。”
“嗯。”王九击点点头，“好好干，等明年收成好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多发点粮食。”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在田埂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田地，又想起军营里整齐的新兵队伍，王九击心里踏实了不少。安置好俘虏，招募了新兵，又有了汤姆这样的教官，黑风军的实力正在一步步增强。
回到县衙，王九击刚坐下，就有人来报：“大人，汤姆让人送来一张单子，说需要木材和铁料，用来做训练用的靶子和器械。”
“让人立刻去办，不惜代价也要满足他。”王九击说道。
手下应声离去，王九击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场战斗赢了，但这只是开始。只要弟兄们还在，只要黑风军越来越强，他就有信心守住威远县，守住县里的百姓。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整军、扩粮、固城”六个字。这是他接下来的目标，也是他必须守住的承诺。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在纸上，那六个字仿佛也有了力量，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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