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年秋末的晨光，像一层染血的纱，懒洋洋地铺在安庆城外的战场上。皖江水面泛着死寂的灰，将两岸的尸骸与硝烟映得愈发狰狞。曾国荃骑着枣红马，立在北门城外的高坡上，酱色马褂上的血渍早已干涸，与腰间明黄腰带形成刺目的对比。他手中的佩剑直指城头，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弟兄们！长沙已破，大帅殉国！我们已无退路！今日拿下安庆，生是湘军的人，死是湘军的鬼！冲啊！”
三万余湘军士兵如被激怒的野兽，嘶吼着冲向安庆城。他们身着蓝色号衣，手中的恩菲尔德线膛击发枪不断喷射着火舌，铅弹如密集的雨点，砸在城头的夯土与沙袋上，溅起漫天尘土与碎屑。城墙上，石达开赭黄色的翼王锦袍在硝烟中猎猎作响，他挥剑直指城下：“弟兄们！湘军已是穷途末路！守住安庆，就是守住天国的根基！放！”
瞬间，城头上五千支恩菲尔德线膛击发枪同时轰鸣，铅弹呼啸着掠过战场，在湘军冲锋的队列中炸开一片片血花。冲在最前面的湘军士兵像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倒下，蓝色的号衣瞬间被鲜血染红，后面的士兵却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疯狂火焰。
“炮队！压制城头！”曾国荃嘶吼着。二十门12磅榴弹炮与四门24磅重型攻城炮同时开火，炮弹如黑色的巨兽，狠狠撞在安庆北门的城墙上。“轰隆！轰隆！”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不断，城墙剧烈颤抖，夯土如瀑布般簌簌落下，烟尘冲天而起，将整个北门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城头上的太平军士兵被震得耳鼻出血，却死死抓着城砖的缝隙，任凭碎石砸在身上，依旧顽强地举枪射击。
赖裕新率领着两千精锐士兵，守在北门左侧的马面墙。这里是城墙的薄弱处，也是湘军重点攻击的目标。他手中的恩菲尔德枪不断吞吐着火舌，一名湘军士兵刚要爬上云梯，便被他一枪击穿头颅，尸体从云梯上直挺挺地摔下去，砸在下面的士兵身上。“都给我稳住！云梯上来一个杀一个！”赖裕新的吼声被炮火声淹没，却依旧清晰地传到每个士兵耳中。
湘军第一师的士兵们顶着密集的枪林弹雨，终于冲到了城墙下。他们将云梯架在墙上，像蚂蚁般疯狂地向上攀爬。城头上的太平军士兵们扔下滚石与火把，滚石如冰雹般砸落，将云梯砸断，上面的士兵惨叫着摔在地上，有的被活活摔死，有的则被随后落下的火把点燃了衣服，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扔！”石达开高声下令。城头上的太平军士兵们纷纷取下腰间的火药罐，点燃引信后狠狠扔向城下。火药罐在湘军士兵中炸开，碎石与火星四溅，不少士兵被烧伤或炸伤，冲锋的势头暂时被遏制。曾国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拔出佩剑，亲自率领亲兵冲了上去：“谁敢后退一步，斩！”
湘军士兵们见主将冲锋，士气再次高涨。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架起新的云梯，继续向上攀爬。一名湘军士兵终于爬上了城头，他刚要举起刺刀，便被一名太平军士兵用枪托砸中脑袋，倒在城砖上。另一名湘军士兵趁机跳上城头，却被数把刺刀同时刺穿身体，鲜血喷溅在城墙上，与之前的血渍汇成一片暗红。
城墙上的厮杀进入白热化。太平军的普通士兵大多是临时招募的农民，虽然武器简陋，却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与湘军展开殊死搏斗。有的士兵用锄头砸向湘军士兵的脑袋，有的用镰刀割断对方的喉咙，还有的甚至抱着湘军士兵一起跳下城墙，同归于尽。城头上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顺着城墙流淌，在墙根处汇成一滩滩血洼，踩上去黏腻打滑，稍有不慎便会滑倒在血泊之中。
石达开手持佩剑，在城头上来回冲杀。他的锦袍早已被鲜血浸透，手臂上也被砍了一刀，伤口火辣辣地疼，却依旧凭借着精湛的武艺，斩杀了数名湘军士兵。一名湘军军官认出了他，挥舞着指挥刀冲了过来：“石达开！拿命来！”石达开冷笑一声，侧身躲过对方的攻击，反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那名军官眼中满是不甘，身体缓缓倒下。
与此同时，湘军的炮队依旧在疯狂轰击。北门城墙的一处缺口被炸开，宽达丈余，碎石与尘土如暴雨般砸落。曾国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缺口！快冲进去！”湘军第二师的士兵们纷纷涌向缺口，他们手中的恩菲尔德枪不断射击，将试图堵住缺口的太平军士兵一一击毙。
“堵住缺口！快！”赖裕新嘶吼着，率领亲兵冲了过去。他手中的恩菲尔德枪连续射击，放倒了数名湘军士兵，却被一发铅弹击中肩膀，鲜血瞬间从伤口涌出。他咬着牙，用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继续挥舞着佩剑指挥战斗。太平军的士兵们纷纷抱着石块与木头，疯狂地朝着缺口处堆砌，有的士兵甚至脱下自己的棉衣，蘸上煤油点燃，扔向缺口下的湘军，火焰顺着城墙蔓延，将缺口变成了一道火墙。
湘军士兵们见状，纷纷举起盾牌，顶着火焰与枪林弹雨，继续向缺口处冲锋。一名士兵抱着炸药包，冒着生命危险冲到缺口下方，点燃引信后迅速撤离。“轰隆！”一声巨响，炸药包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缺口再次扩大，宽达两丈有余，城墙上的太平军士兵被掀飞了十余人，缺口处瞬间出现了一片真空。
“冲啊！杀进城去！”湘军士兵们疯狂地嘶吼着，从缺口处蜂拥而入。石达开看到缺口被突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转身对身后的亲卫道：“你们守住这里，我去堵住缺口！”说罢，他率领着身边的两千余名精锐士兵，组成一道人墙，挡在了缺口后方。这些士兵大多是从广西跟随石达开出来的老弟兄，个个身经百战，手中的恩菲尔德枪不断射击，将冲在最前面的湘军士兵一一击毙。
缺口处的厮杀愈发惨烈。湘军士兵们像潮水般涌来，太平军的精锐士兵们则死死守住阵地，双方的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将缺口填平。石达开的佩剑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挥剑都能带走一条生命，他的脸上、身上沾满了鲜血，却依旧眼神锐利，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
曾国荃站在高坡上，看着缺口处的血战，心中涌起一股焦躁。他没想到太平军的抵抗竟然如此顽强，三万余湘军士兵伤亡过半，却依旧没能完全突破安庆城的防线。“传我命令！第三师全部压上！务必在日落前拿下安庆！”曾国荃咬着牙下令，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一旦撤退，湘军将彻底覆灭。
湘军第三师的士兵们接到命令后，纷纷从营垒中涌出，加入到冲锋的行列中。战场上空，枪声、炮声、呐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悲壮的战歌。阳光渐渐西斜，将战场染成一片暗红，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鲜血浸透。
石达开的精锐部队伤亡惨重，那两千余名士兵此刻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不少人都带着伤，却依旧死死守住缺口。赖裕新率领的普通士兵们也损失惨重，那些临时招募的农民，在湘军的猛烈攻势下，伤亡率高达六成，有的士兵甚至吓得腿软，被赖裕新一脚踹醒，逼着他们继续战斗。
“翼王！我们的弹药不多了！”一名亲卫跑到石达开身边，声音沙哑地说道。
石达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士兵们。他们大多面带疲惫，却依旧没有放弃的念头。“告诉弟兄们，省着点用弹药，等湘军靠近了再打！用刀！用枪托！就算是死，也要把他们赶回去！”石达开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士兵们纷纷响应，举起手中的武器，再次朝着湘军冲去。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安庆城的北门城墙上，火把被点燃，火光摇曳，照亮了士兵们疲惫却坚定的脸庞。城下的湘军士兵们依旧在疯狂地冲锋，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绝望的光芒，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曾国华骑着马，来到曾国荃身边，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荃哥，我们已经伤亡两万余人，再打下去，弟兄们就要拼光了！”
曾国荃看着城下尸横遍野的战场，眼中满是血丝，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知道弟弟说得对，可他不能放弃，大哥的仇还没报，湘军的基业不能毁在他的手中。“再冲一次！最后一次！”曾国荃嘶吼着，拔出佩剑，就要亲自冲上去。
就在这时，缺口处的太平军突然发起了反攻。石达开率领着最后的五百余名精锐士兵，像一把尖刀，狠狠插进湘军的队列中。他们手中的恩菲尔德枪不断射击，刺刀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湘军士兵们根本无法抵挡，纷纷向后退去。
“杀啊！”石达开的吼声震彻云霄，太平军的士兵们纷纷响应，从城头上冲了下来，对湘军展开了最后的追杀。湘军士兵们彻底崩溃，纷纷扔下武器，开始逃窜。曾国荃看着四处溃逃的士兵们，眼中满是绝望，他知道，湘军的时代，结束了。
他猛地转过身，对身边的亲兵道：“你们护送国华走！去京城，加入绿营练军！告诉国华，一定要活下去！为大哥报仇！为湘军报仇！”
二十名亲兵连忙跪下，眼中满是泪水：“九帅！我们不走！要走一起走！”
“快走！这是命令！”曾国荃怒吼着，将曾国华推上战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曾国华看着哥哥决绝的眼神，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湘军保留一丝希望。“荃哥！你多保重！我一定会回来报仇的！”曾国华说完，在亲兵的护送下，朝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曾国荃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后便被决绝取代。他拔出佩剑，朝着冲过来的太平军士兵们冲去，口中嘶吼着：“石达开！我跟你拼了！”
石达开看到曾国荃冲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便举起佩剑，迎了上去。两柄佩剑在空中碰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经过一番激战，石达开一剑刺穿了曾国荃的胸膛。曾国荃眼中满是不甘，身体缓缓倒下，口中喃喃道：“大哥……我对不起你……”
随着曾国荃的战死，最后一名湘军士兵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安庆城外的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皖江的水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太平军的士兵们看着眼前的惨状，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声呐喊着，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石达开站在战场上，望着漫天飞舞的太平军旗帜，眼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重。这场战斗，湘军三万余精锐全灭，太平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普通部队战死三万，精锐部队战死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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