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内，精神风暴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灰尘缓缓飘落。江景辞单膝跪地，以手撑持，额角青筋暴起，嘴角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他强行压制着识海中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混乱，眼神却依旧锐利，死死盯着那悬浮的、气息略显萎靡却依旧危险的大头鬼。
“哥！”江凌雪冲到江景辞身边，扶住他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你怎么样？”
江景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支撑，但苍白的脸色和紊乱的气息说明他受伤极重，短时间内已无法再动用强大的精神力量。
林诗语也跑了过来，看着江景辞为了救自己而受伤，愧疚、恐惧和心疼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景辞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大头鬼似乎很满意眼前的结果，那混沌的头颅缓缓转动，意念中充满了嘲讽与贪婪：
“……愚蠢……为了一个无用的累赘……自毁长城……”
“……现在……你们的头脑……你们的‘知识’……都归我了……”
“……先从……最纯净的这个开始……”
它那黯淡的混沌头颅再次亮起幽光，目标明确地锁定了泪流满面、精神濒临崩溃的林诗语！一股吸扯之力开始作用，试图将林诗语的意识拉入那无尽的黑暗知识漩涡。
“休想！”江凌雪厉喝一声，将最后几张“清明静心符”全部激发，化作一道蓝色的光幕挡在林诗语身前，暂时阻隔了那吸扯之力。但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符箓能量耗尽，她们依旧在劫难逃。
怎么办？哥哥重伤，常规符箓效果有限，这大头鬼的核心在于那团混乱的知识聚合体，物理攻击和精神硬拼都难以奏效……
知识……混乱……聚合……
江凌雪脑海中灵光一闪！她想起古籍中关于此类精怪的零星记载，以及哥哥刚才提到的“杂乱知识的聚合体”！
“我明白了！”江凌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它的力量来自于吞噬和混乱的知识！但它本身并无真正的‘智慧’去梳理和理解！它害怕的不是攻击，而是……真正的‘秩序’与‘智慧之光’！”
她猛地看向林诗语，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诗语！看着我！听我说！”
林诗语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它不是要吞噬你！它是想吞噬你脑海中那些纯粹的、未被污染的‘可能性’和‘求知欲’！但它消化不了！它本身就是一个混乱的垃圾场！”江凌雪语速飞快，眼神灼灼，“用你的心！用你最纯粹的好奇心，去想！去想一个最简单、最根本、能贯穿所有知识的‘问题’！一个它那混乱核心无法回答，反而会被其秩序性所冲击的问题！”
这是赌博！赌的是林诗语那颗虽然单纯，却蕴含着未被世俗完全玷污的、对世界最本质好奇的心！
林诗语被江凌雪的话震住了，看着她坚定无比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重伤却依旧试图保护她们的江景辞，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从心底涌起。她用力抹去眼泪，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去想恐惧，不再去想自己的无力。她回想起小时候仰望星空的好奇，回想起第一次接触数学、物理时那种窥见宇宙规律的震撼……什么是最根本的问题？什么是能连接一切，让混乱变得有序的东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大头鬼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加大了精神吸扯的力量，蓝色光幕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林诗语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不再迷茫恐惧，而是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光彩，她直视着那团混沌的头颅，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地、一字一句地问道：
——“‘存在’本身，为何‘存在’？”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却贯穿哲学、物理、神学乃至一切认知终极的、无解的根本之问！它不带有任何攻击性，却蕴含着对秩序、对本质最纯粹的探寻！
当这个纯粹到极致、直指本源的“问题”如同利剑般刺入大头鬼那混沌的知识聚合体时——
异变发生了！
那团原本缓慢旋转的混沌星云，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猛地剧烈地、失控地疯狂搅动起来！无数相互矛盾的知识碎片、扭曲的符号、绝望的人脸在其中激烈碰撞、冲突、湮灭！这个问题本身所蕴含的“秩序”与“无限”，与它内部极致的“混乱”与“有限”产生了毁灭性的冲突！
“不——！！！”大头鬼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凄厉、最充满恐惧的精神尖啸！它那硕大的头颅开始膨胀、变形，表面出现无数裂痕，刺目的混乱光芒从裂缝中迸射出来！
它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它那由无数杂乱、碎片化知识堆砌起来的核心，在这个纯粹而终极的“问题”面前，彻底崩溃了！
轰隆隆——！！！
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那混沌的头颅再也无法维持形态，猛地爆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破碎的光点、扭曲的字符和消散的怨念，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迅速湮灭在空气中。
那令人窒息的精神重压和怨念力场，也随之烟消云散。
档案室内，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缓缓飘落的灰尘和三人粗重的呼吸声。
大头鬼，被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问题，彻底瓦解了。
江凌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脱力地坐倒在地。
林诗语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似乎还没从刚才那奇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江景辞强撑着站起身，看着林诗语，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赞赏。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有些沙哑：
“做得……不错。”
林诗语听到他的夸奖，先是一愣，随即脸颊猛地烧了起来，手足无措地低下头，心中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羞涩与喜悦的暖流。
窗外，天色微亮。晨光透过破败的窗户，照亮了满地狼藉的档案室，也照亮了三人劫后余生的面孔。这一次，并非依靠武力或符咒，而是凭借一颗纯粹求知的心，化解了危机。江景辞的伤需要调养，而林诗语心中那颗名为“智慧”与“勇气”的种子，似乎也开始悄然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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