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拍肚子，脸上是酒足饭饱后的惬意。
八大碗米饭，再加上堆成小山的菜，寻常壮汉三四个人都未必吃得下。
朱元璋和马秀英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骄傲。
尤其是在战场上拼杀回来的儿子，能吃，就代表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快。
“好，好，能吃就好！”
朱元璋放下筷子，看着儿子高大的身形，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这才是他朱家的种。
马秀英也是一脸欣慰，她亲手给朱棡盛了一碗鸡汤。
“来，棡儿，喝碗汤顺顺气。”
看着朱棡端起汤碗慢慢喝着，马秀英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
“棡儿啊，你今年也不小了，都十七了。”
“嗯？”
朱棡喝着汤，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脑子里还是金戈铁马，对年龄这种事根本没什么概念。
“是时候该考虑成家了。”
马秀英一句话，让整个饭厅都安静了一瞬。
朱标几个兄弟都停下了筷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了过来。
朱棡手里的汤碗顿住了。
他脑子有点懵，这两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娘跟你提过，等你这次凯旋，就给你把亲事定下来。”
马秀英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看徐达家的大闺女就不错，知书达理，性子也好，跟你正相配。”
徐家的大闺女？
朱棡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努力搜索着，却完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出征之前，娘是提过一嘴，但他当时满心都是上阵杀敌，哪里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回来之后……他更是直接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朱棡那一脸茫然的样子，马秀英就知道他压根没记住。
她也不生气，只是耐心地提醒。
“你徐叔叔家的长女，徐妙云。”
朱棡这才隐约有点印象。
但他现在真的不想考虑这些。
“娘，这事不急吧。”
他试图挣扎一下。
“二哥都还没成婚呢，我这个做弟弟的，怎么能越过去，不合规矩。”
他立刻把身边的朱樉拉了出来当挡箭牌。
长幼有序，这可是最有力的理由。
朱樉正看戏呢，冷不防被点名，顿时一愣。
他刚想开口附和，就收到了来自亲娘的警告眼神。
马秀英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你二哥的婚事，娘也已经有数了。”
她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邓愈将军家的闺女，跟你二哥年岁相当，我已经跟你邓伯母通过气了，她们家没意见。”
朱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朱棡也傻眼了。
他最后的挡箭牌，就这么被亲娘轻而易举地拆掉了。
马秀英看着哑口无言的朱棡，拍板决定。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你没意见吧，棡儿？”
她虽然是在问，但那语气，那眼神，分明写着“你敢有意见试试”。
朱棡能有什么意见。
他看看一脸“你自求多福”的哥哥弟弟们，又看看已经开始盘算聘礼的娘。
最后，他只能垂下头，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全凭爹娘做主。”
“好！”
马秀英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立刻转头看向朱元璋，开始下达指令。
“重八，明天你就去请你那好兄弟徐天德过来一趟。”
朱元璋正啃着最后一点鸡骨头，闻言一愣。
“请他来干嘛？”
“吃饭！”
马秀英白了他一眼。
“就说你得了几只好烧鹅，请他来尝尝鲜。”
“顺便，把俩孩子的婚事给定下来。”
朱元璋瞬间明白了。
这是鸿门宴啊。
不过，是请徐达来吃鸿门宴。
他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好嘞，包在我身上。”
……
第二天，大帅府。
徐达带着满心的疑惑，踏进了朱元璋家的门槛。
他昨天正在军营里操练兵马，朱元璋的亲兵就跑来传话，说有上好的烧鹅吃。
徐达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不对劲。
他跟朱元璋是过命的交情，可这位主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还特意为了几只烧鹅请他上门。
“老徐来了！”
朱元璋一见他，就热情地迎了上来，那态度亲热得让徐达心里直发毛。
“快坐快坐，就等你了。”
马秀英也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天德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今天特意给你备了好东西。”
徐达被这夫妻俩的热情搞得晕头转向，只能僵硬地笑着，被按在了饭桌的主位上。
很快，菜就上来了。
当那盘金黄油亮，香气扑鼻的烧鹅被端上桌时，徐达的眼睛都直了。
这烧鹅烤得外皮酥脆，上面还淋着一层秘制的酱汁，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食指大动。
“来来来，老徐，别客气，快尝尝！”
朱元璋亲自夹起一只最大的鹅腿，放进了徐达的碗里。
“这可是我让厨子一大早就起来烤的，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徐达本就是爱吃之人，哪里经得住这种诱惑。
他也不再多想，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口下去，丰腴的鹅油混合着鲜嫩的鹅肉，那滋味，简直绝了。
“好吃！”
徐达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好吃就多吃点！”
马秀英笑着，又给他夹了一块鹅翅。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徐达咀嚼的声音。
朱元璋和马秀英也不动筷，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吃。
徐达吃得正酣，一只鹅腿下肚，又干掉了一只鹅翅，正准备向鹅脯肉发起进攻。
朱元璋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了。
“天德啊。”
“嗯？”
徐达嘴里塞满了肉，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你看，咱们两家这关系，也算得上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朱元璋慢悠悠地说道。
徐达心里咯噔一下。
他就知道这顿饭没那么简单。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那是自然，主帅待我恩重如山。”
朱元璋摆摆手。
“哎，什么主帅不主帅的，私底下，咱们是兄弟。”
他顿了顿，图穷匕见。
“你看我家三郎，棡儿，怎么样？”
徐达一愣。
“三公子？那自然是人中龙凤，少年英雄啊。”
这可不是客套话，朱棡在战场上的表现，他是有目共睹的。
“那你觉得，他配你家大闺女，如何？”
徐达彻底僵住了。
他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微张开，看看朱元璋，又看看旁边一脸慈祥微笑的马秀英。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桌上那盘已经被他啃掉一半的烧鹅上。
好家伙。
我这一顿烧鹅，是把我闺女给卖了？
这买卖，怎么算都觉得亏得慌啊。
饭桌上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端起茶杯，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撇着茶叶，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那声音不大，却一下下敲在徐达的心坎上。
“怎么？”
“天德是觉得，我家三郎配不上你家闺女？”
朱元璋的声音不高，甚至还带着疑问，可徐达却听出了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味道。
他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
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桌上。
“不不不，主帅误会了！”
徐达连忙站起身，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三公子那是人中龙凤，是我家那丫头……是我家那丫头高攀了，是她配不上三公子啊！”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更何况这屋檐还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还是个说一不二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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