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将林半夏狠狠掀飞，后背撞上冰冷铁梯，喉头涌起腥甜。整个“摇篮”空间在剧烈震颤，刺耳的警报与金属扭曲的尖啸撕扯着耳膜。头顶不断有碎石和炽热的管线碎片砸落，烟尘弥漫，应急灯疯狂闪烁，将毁灭的景象切割成断断续续的血红帧画。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看到不远处，张高工竟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半边脸被灼伤，军装破烂，但眼神里的疯狂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一种穷途末路的狰狞。他手中仍紧握着那个信号发射器，屏幕上正疯狂滚动着代码。
“你……毁了它……”张高工的声音因吸入烟尘而嘶哑破裂，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冷笑，“但你毁不掉……蜂王的遗产！”
他猛地将发射器对准一台尚未完全损毁的控制终端，按下最后一个按钮！
【警告！检测到外部强制指令注入！】
【协议：‘蜂群归巢’已激活！】
终端屏幕炸开一片雪浪般的乱码，随即被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蜂巢符号取代！紧接着，整个地下空间所有尚未完全损坏的扬声器里，同时响起一个经过严重失真、却依然能听出是周安国声音的广播，冰冷而急促：
“所有蜂群单位……最终指令……归巢……”
“坐标：东经116.xx，北纬40.xx……重复……归巢……”
是技术部的总坐标！周安国死前留下的最后陷阱？！他要将所有被蜂巢信号影响的人，无论程度深浅，全部召唤到技术部来？！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半夏咳着血，嘶声喊道。
“疯子？”张高工癫狂地大笑，笑声被爆炸声打断，他剧烈咳嗽着，“这是进化！是筛选！能响应召唤而来的，才是真正合格的‘新蜂群’！周安国死了，但我……我将带领他们……重建蜂巢！”
他猛地扑向半夏，手中多了一把闪着高频蓝光的战术匕首：“而你……蜂后的血脉……将是新蜂群最好的……祭品和基石！”
半夏就地翻滚躲开致命一击，匕首擦着她脖颈划过，留下灼热的刺痛感。她手中老秦给的脉冲笔早已不知掉落在何处，只剩那把蜂巢匕首。
两人在崩塌的空间里追逐、搏斗。张高工虽然受伤，但力量极大，招式狠辣，完全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作战风格，绝非普通技术官僚。半夏仗着灵活和地形的熟悉勉强周旋，匕首交锋迸出刺眼火花。
“你根本不懂！”张高工格开她的匕首，一拳砸在她腹部，痛得她几乎窒息，“蜂巢的技术……能创造什么样的未来！绝对的秩序！绝对的力量！没有痛苦！没有弱点！”
“就像……赵铁柱那样？”半夏忍痛反击，匕首划破他手臂，“还是像那些被你当成‘药渣’抛弃的人？！”
“必要的牺牲！”张高工咆哮着，攻势更猛，“他们的数据……铺就了通往完美的路！而你爷爷……林国栋！他才是最大的阻碍！抱着可笑的道德和怜悯……明明手握神的力量，却只想当个凡人！”
爷爷……原来他们之间的分歧，早已深入骨髓。
就在这时，半夏脑海中那个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母亲林婉的那丝意识碎片：“……夏……控制台……右边第三根支柱……有紧急逃生通道……物理开关……”
她猛地看向那边，果然有一根看似普通的承重柱，下方有个不起眼的凹槽。
她虚晃一招，逼退张高工，扑向支柱！手指摸到凹槽，用力一按！
嘎吱……！！！！
支柱侧面滑开一道窄门，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强劲的冷风从通道内涌出！
“想跑？！”张高工怒吼着冲来！
半夏毫不犹豫钻入通道，反手想关闭闸门，但张高工的手已经死死扒住了门缝！
力量悬殊！门关不上！
突然！
砰！砰！
两声枪响！来自通道内部！
子弹精准打在张高工扒门的手腕和肩膀上！血花迸溅！
张高工惨叫一声，缩回手，难以置信地看向通道深处。
闸门迅速闭合锁死！
半夏惊魂未定地回头，手电光柱颤抖着照亮前方。
吴启明靠着墙壁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手中握着一把还在冒烟的手枪。他显然是从某个通风管道勉强爬下来的，身上还挂着医院的病号服，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绷带。
“吴……吴医生？！”
“快……走……”吴启明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力气，嘴角溢出血沫，“‘归巢’指令……发出了……外面很快就会……大乱……所有被影响的人……都会往这里涌……”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通道深处：“这条通道……通往三号备用出口……出去……离开基地……越远越好……”
“一起走！”半夏想去扶他。
“不行……”吴启明推开她的手，惨然一笑，“我……时间到了……蜂王的指令……也在召唤我……我靠逆鳞粉和意志力……撑到现在……见到你……够了……”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微微抽搐，仿佛在与体内某种力量做最后的抗争。
“告诉……告诉你爷爷……”他盯着半夏，眼神忽然变得极其清明，带着深深的恳求，“我……没背叛……他的理想……我只是……走错了路……试错了方法……”
半夏重重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
吴启明似乎松了口气，身体软了下去，声音微不可闻：“快……走……”
通道外传来张高工疯狂的撞击和咆哮声。
半夏最后看了一眼吴启明，咬牙转身，向着通道深处狂奔。
通道漫长而曲折，身后撞击声和爆炸声渐渐遥远。她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微光和一个向上的铁梯。
爬上铁梯，推开顶部的沉重盖板，冰冷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她发现自己位于技术部外围的山林里，远处技术部大院的方向，火光冲天，警笛长鸣，隐约可见混乱的人影和枪声。
“归巢”指令已经开始生效了。
她瘫坐在雪地里，望着那片燃烧的废墟，浑身冰冷。蜂巢的物理核心也许被摧毁了，但它的幽灵，已经随着电波扩散出去，不知会引来多少被蛊惑、被控制的“蜂群”。
一场更大的风暴，刚刚开始。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她摸出来，是那把老秦给的、造型奇特的黄铜蜂巢钥匙。
钥匙在火光下，泛着冰冷而古老的光泽。
蜂后逃出了蜂巢，但她的血脉，她的命运，早已与那无尽的黑暗纠缠不清。
她握紧钥匙，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地狱般的景象，转身没入漆黑的丛林。
必须活下去。
必须弄清楚一切。
必须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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