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娣,或者说顶着这个名字的暗桩,如同滴水入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棠苑的生活。她沉默寡言,手脚麻利,干着最粗重的活计,对云棠和小翠都带着一种乡下丫头特有的、近乎卑微的恭敬。她几乎不抬头看人,眼神总是落在自己脚前三分地,仿佛天生就是这般怯懦模样。
云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李招娣将棠苑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纤尘不染,连窗棂缝隙里的积尘都仔细清理。她做事极有章法,看似埋头苦干,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云棠注意到,她会在擦拭妆奁时,指尖极其轻微地拂过那个划痕的位置;会在打扫庭院时,借着弯腰的瞬间,目光飞快地扫过院墙的每一个角落。
她在熟悉环境,也在确认云棠的“回应”。
云棠没有急于与她接触。她知道,在这座遍布眼线的府邸里,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她依旧扮演着那个被圈养的金丝雀,每日里不是对着窗外发呆,就是摆弄那些永远也绣不完的花草。只是,她发呆的时间更长了,眼神偶尔会掠过李招娣忙碌的身影,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等待。
小翠对李招娣的存在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偶尔会指使她去做些额外的活计,语气带着大丫鬟的优越感。李招娣总是唯唯诺诺地应下,从不反抗。但云棠能感觉到,小翠那双看似天真的大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精明。
转机发生在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小翠被二门上的婆子叫去帮忙核对一批新到的布料,棠苑里只剩下云棠和李招娣。
云棠坐在窗边绣着一方帕子,李招娣则在擦拭着靠墙摆放的多宝阁。雨声淅沥,敲打着窗纸,衬得室内愈发寂静。
当李招娣擦拭到多宝阁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顿。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小片干枯的、被揉碎的海棠花瓣,拼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指向后窗的箭头形状。
这是云棠昨夜趁小翠睡下后,偷偷留下的第二个标记。
李招娣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片花瓣,将其抹去,动作自然得如同只是拂去一点灰尘。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云棠,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然而,片刻之后,当她提着水桶出去换水,经过云棠身边时,一枚细小如米粒、卷得紧紧的字条,从她袖中滑落,无声地掉在了云棠的绣篮旁边。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若非云棠一直留心,几乎无法察觉。
云棠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作镇定,等到李招娣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迅速伸手,将那字条攥入掌心,藏于袖中。
指尖触及那微小的纸卷,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直到深夜,确认小翠在外间榻上睡熟,呼吸均匀绵长,云棠才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枚字条。
字条上的字迹与妆奁中那张如出一辙,娟秀而克制,只是内容更加具体:
“三日后,卯时三刻,后角门运泔水车出。鸢尾为信。南风可借,然需‘投名状’。”
信息简洁,却含义惊人!
三日后,卯时三刻,后角门,利用运送泔水的车辆离开!鸢尾花是接头的信物。南方势力愿意帮助她逃离,但需要她缴纳一份“投名状”!
什么是“投名状”?无非是足以取信于对方,或者能给对方带来巨大利益的、关于沈阎的情报或物品。军事情报?布防图?还是……别的什么?
云棠的心沉了下去。这条件在她的预料之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以她目前的处境,获取沈阎的核心机密,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旦行动失败,下场不堪设想。
而且,这“南风”是否可信?逃离之后,是获得自由,还是落入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风险与机遇并存,生路与死路交织。
她将字条凑近唇边,如同前次一样,将其彻底销毁。灰烬落在掌心,带着一丝绝望的余温。
就在云棠沉浸于这艰难抉择,心乱如麻之际,房门被猛地撞开!
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惊醒了外间的小翠。
沈阎如同一尊煞神,浑身裹挟着夜雨的湿冷与骇人的戾气,大步闯入内室!他脸色铁青,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暴怒,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瞬间钉在刚刚从床上坐起、衣衫不整、脸色苍白的云棠身上!
“搜!”
他甚至没有多看云棠一眼,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他身后的两名亲兵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进来,开始翻箱倒柜!妆奁被粗暴地打开,珠钗首饰散落一地;被褥被掀开,床板被敲击;连墙角的花瓶都被挪开检查……
小翠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棠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发现了?!是李招娣暴露了?还是小翠告密?抑或是……他早就怀疑,只是今夜才发作?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与茫然,泪水瞬间涌了上来:“督……督军……您……您这是做什么……”
沈阎根本不理会她,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寸寸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刚刚被李招娣擦拭过的多宝阁底层。
他走过去,蹲下身,手指在那角落的木质纹理上细细摩挲。那里,虽然花瓣已被清理,但或许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寻常灰尘的痕迹。
沈阎的指尖停顿了片刻。
随即,他猛地站起身,回头,那猩红的目光再次死死锁住云棠,声音低沉嘶哑,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毁灭气息:
“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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