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鹰的密报,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将零散的线索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不容忽视的轮廓——那个看似最不可能、却又在排除所有选项后唯一剩下的答案:锦瑟院,陆云晚。
秦啸在听到赵铁鹰低声禀报,言明所有外部线索均已中断,内部排查后,唯一符合“熟悉前院环境、有机会且不引人注目”条件的,似乎只有那位深居简出、几乎被遗忘的正室夫人时,他沉默了。书房内只剩下烛火摇曳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他自己沉稳却比往日有力了些的呼吸声。
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挥手让赵铁鹰退下,继续暗中观察,尤其留意锦瑟院的一切动静,但切忌轻举妄动。
独自一人时,秦啸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目光透过窗棂,望向暮色渐合的庭院,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溯与陆云晚相关的、为数不多的记忆碎片。
初归那日,府门迎驾,她站在人群边缘,低眉顺眼,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与他印象中(或者说想象中)那个“冲喜”工具的形象完全吻合——怯懦、无声、毫无存在感。
正厅叙话,她坐在末位,如同摆设,全程未发一言,甚至在他漠然的目光扫过时,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无,顺从得近乎麻木。
寿宴之上……秦啸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显得有些不同。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那份异乎寻常的冷静和敏捷,那份化解尴尬的从容不迫,与平日表现出的怯懦形成了微妙的反差。当时他并未过多留意,只当是人在危急关头的本能反应,如今想来,那份镇定,是否有些过于……训练有素了?
还有她的出身。吏部侍郎府,虽是庶女,但毕竟是官宦之家。这等家族的女儿,即便不受重视,为了日后联姻增添筹码,学习些琴棋书画、管家算账,甚至……浅显的医理药性,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主持中馈的主母,有时也需要懂得一些养生之道和常见的药材知识。
怯懦?深居简出?浅显的药理知识?寿宴上的冷静?再加上那方效果神奇、炮制手法精妙的匿名药膏……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秦啸冷静的头脑中交织、碰撞。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荒谬的推测逐渐成形:难道,这位陆氏,一直在伪装?她的怯懦和低调,是她的保护色?而她真实的模样,或许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那药膏,真的会出自她之手?
这个念头让秦啸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趣。一种探究的欲望,如同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谜题。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对于这种超乎掌控的存在,本能地想要弄清楚。
但他并未被好奇冲昏头脑。没有确凿证据,一切只是推测。贸然质问或搜查,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冤枉无辜(尽管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已经极低)。他需要更谨慎的方法,一个能够验证他猜想的、不着痕迹的试探。
机会很快到来。两日后,秦啸身体进一步好转,已能在书房短时间处理一些紧急军务。程夫人欣喜万分,特意在颐福堂设了小宴,说是庆贺他康复,实则也是想借机看看儿子情况,并缓和一下府中连日来的压抑气氛。秦啸没有拒绝。
宴席规模很小,只有程夫人、秦啸,以及按规矩需要作陪的柳姨娘和……被程夫人顺带叫上的陆云晚。显然,程夫人也存了几分观察的心思,尤其是对柳姨娘和陆云晚。
陆云晚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素裙,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低眉顺目,姿态恭顺,与寿宴时并无二致。
宴席间,程夫人和柳姨娘自然是主角。程夫人不断关切秦啸的身体,柳姨娘则抢着表现,说着各种吉祥话,试图挽回前几日的冷淡。秦啸大多只是淡淡应着,目光却偶尔会状似无意地扫过安静用餐的陆云晚。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活络。秦啸放下筷子,似乎随意地提起一个话题,是对程夫人说的,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在座的人都听清:“母亲,前日翻阅杂记,看到一则趣闻,说西南瘴疠之地,有一种常见的‘金银花’,不仅清热解毒,若与特定的草药配伍,炮制得法,对外伤溃烂亦有奇效。倒是比许多名贵药材更实用。可见用药之道,未必在珍稀,而在对症和法度。”
他这话看似闲谈,实则暗藏机锋。金银花是常见药材,但其更深入的药效和配伍,并非人人皆知。他意在观察,在场谁会对这个话题产生下意识的反应。
程夫人闻言,笑着接话:“啸儿还懂这些?不过是杂记所载,当不得真。还是王医官开的方子稳妥。”她显然对此不感兴趣。
柳姨娘立刻附和:“夫人说的是!侯爷您还是安心养病要紧,这些药材之事,自有大夫操心。”她只想把话题引开。
而坐在末位的陆云晚,依旧低着头,用小银勺慢慢搅动着碗里的汤羹,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秦啸锐利的目光,却捕捉到了那一瞬间——在他提到“金银花”与“外伤溃烂”、“配伍法度”时,她握着勺子的指尖,有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顿挫。虽然她立刻恢复了正常,但那瞬间的凝滞,却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粒微尘,没能逃过一直留意她的秦啸的眼睛。
不仅如此,秦啸还注意到,她的耳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是高度专注倾听时才会有的细微生理反应。她听到了,而且听进去了。
秦啸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与程夫人闲聊了几句,便将话题引开了。但他心中那杆天平,已经向着怀疑的方向,又倾斜了几分。
数日后,秦啸又以“病中烦闷,需些清新草木怡情”为由,吩咐赵铁鹰,以他的名义,给府中几位女眷各赏赐了一些常见的、带有清香气味的药材干花,如薄荷、艾叶、晒干的菊花等,美其名曰可制作香囊或泡茶静心。给锦瑟院的份例,自然也不例外。
当赏赐送到锦瑟院时,陆云晚恭敬地谢恩收下。负责送东西的丫鬟回来后,向赵铁鹰禀报了一切如常,陆夫人并无特别反应。然而,赵铁鹰安排的另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景:陆云晚在丫鬟离开后,独自整理那些药材时,并非随意收起,而是将每种药材都拿在手中,凑近鼻尖轻轻嗅闻,甚至对着光线仔细查看其成色和干燥程度,手指轻轻捻动,那专注而专业的神态,绝非一个对药材一无所知的人所能拥有。虽然整个过程很快,她也很警惕,但那一闪而过的审视眼神,还是被捕捉到了。
消息传到秦啸耳中,他屏退左右,独自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院中在初夏阳光下生机勃勃的草木,目光幽深如潭。
试探的结果,虽未拿到铁证,但种种细微的迹象,都已强烈地指向了一个事实:这位陆氏夫人,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无知。她对药材,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和敏感度。
疑心,已然如藤蔓般滋生,紧紧缠绕住了秦啸的思绪。他对陆云晚的好奇和探究欲,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位“冲喜新娘”的身上,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那方救他于水火的药膏,是否真的与她有关?
看来,需要更进一步的接触和观察了。秦啸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而玩味的光芒。这场猫鼠游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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