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小年夜。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午后便开始飘落,至夜幕降临时,已将整个京城覆盖在一片皑皑素白之中。永宁侯府内,各处早已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暖黄的光晕映在积雪上,驱散了几分冬夜的寒冽。锦瑟院里,地龙烧得格外暖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是小厨房刚蒸好的年糕和糖瓜的气息。
晚膳后,秦啸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去外书房处理公务,而是留在了内室。陆云晚正坐在暖炕边,就着明亮的烛光,为秦煜缝制一顶过年戴的虎头帽,针脚细密,栩栩如生。秦玥则安静地躺在旁边的摇篮里,吮吸着自己的小拳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母亲,偶尔发出咿呀的声音。秦啸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卷兵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静静地看着灯下忙碌的妻儿,冷硬的眉眼在暖光下显得异常柔和。
窗外,雪落无声,室内,岁月静好。
“侯爷今日不忙?”陆云晚缝完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将小巧精致的虎头帽拿在手中端详,随口问道。
“嗯,年节将至,琐事已处理得七七八八。”秦啸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炕边,俯身看了看女儿,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秦玥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冲他笑了起来。秦啸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又转头看向陆云晚手中的虎头帽,“手艺越发精进了。”
“闲着也是闲着,给孩子们添点喜庆。”陆云晚浅浅一笑,将帽子放在一旁,起身想去看看儿子是否踢了被子。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秋月掀帘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侯爷,夫人,赵统领派人来禀,说是雪下得太大,外院有几处年久失修的厢房屋顶似乎有些吃不住力,他已带人前去查看加固,请侯爷和夫人放心,但今夜风雪恐难止歇。”
秦啸闻言,眉头微蹙:“知道了。让他仔细些,确保安全。”
“是。”秋月应声退下。
陆云晚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粒立刻灌了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见窗外已是白茫茫一片,积雪深厚,鹅毛般的雪片仍在密集地飘落,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好大的雪。”她轻声感叹,关紧窗户,回身时,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样恶劣的天气,总让人心下难安。
秦啸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向窗外被雪幕笼罩的夜色,沉声道:“无妨,府中戒备森严,赵铁鹰会处理妥当。”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然而,或许是老天爷有意要考验这份安宁。临近子时,正当府中大多人已沉入梦乡时,锦瑟院东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似是瓦片滑落的碎裂声,紧接着便隐约听到乳母惊慌的低呼和孩子受到惊吓的啼哭声!
陆云晚本就因风雪而睡得不安稳,闻声立刻惊醒,披衣坐起。几乎是同时,外间榻上的秦啸也已起身,动作快得惊人。
“怎么回事?”陆云晚心下一紧,急忙下榻。
秦啸已大步走到门边,沉声向外问道:“何事喧哗?”
守夜的秋月声音带着惊慌传来:“回侯爷、夫人,是东厢暖阁靠近院墙的一角屋檐,因积雪太重,滑落了几片瓦,碎瓦片砸到了窗棂上,声响大了些,惊醒了小世子和小小姐……”
话音未落,秦啸已一把拉开房门,疾步向东厢走去。陆云晚也急忙跟上,心中揪紧。
东厢暖阁内,灯火已通明。乳母张嬷嬷正抱着受惊大哭的秦煜轻声哄着,李嬷嬷也抱着啜泣的秦玥。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瓦和积雪,冷风从破损的窗棂缝隙灌入,虽不影响主体结构,但突如其来的巨响在寂静的雪夜格外骇人,两个孩子显然吓得不轻,小脸哭得通红。
秦啸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窗外的风雪更甚。他先是迅速扫视了一眼现场,确认并无更大危险,然后快步走到乳母身边,伸手将哭得声嘶力竭的儿子接了过来。他的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怀抱却异常坚定。说也奇怪,秦煜被父亲抱在怀里,感受到那熟悉而沉稳的气息,哭声竟渐渐小了下去,转为委屈的抽噎,小脑袋依赖地靠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上。
陆云晚则从李嬷嬷手中接过女儿,轻轻拍抚着她的背,柔声哼唱着安抚。秦玥性子静,哭得不如哥哥厉害,但也被吓着了,在母亲怀里微微发抖。
“赵铁鹰呢!”秦啸的声音冷冽如冰。
“末将在!”赵铁鹰浑身落雪,显然刚从屋顶下来,单膝跪地请罪,“侯爷恕罪!是末将巡查不力!破损处已临时用油毡遮挡加固,绝不会再有问题!今夜风雪太大,年久失修之处……”
“够了!”秦啸打断他,目光如刀,“天亮之前,将府中所有屋舍巡查一遍,再有疏漏,严惩不贷!”
“是!末将遵命!”赵铁鹰领命,立刻退下安排。
秦啸抱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儿子,又看了看在陆云晚怀中安稳下来的女儿,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但他并未将孩子交还乳母,而是对陆云晚道:“今夜风雪未停,孩子们受惊,不宜再挪动。让他们睡在正房暖阁吧。”
正房暖阁与内室相连,更暖和,也更安全。陆云晚自然同意。
乳母嬷嬷们连忙将孩子们的摇篮和被褥搬至正房暖阁,重新安置妥当。待孩子们再次熟睡,已是子时过半。风雪声依旧呼啸,但屋内恢复了温暖与宁静。
秦啸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站在暖阁门口,看着摇篮中安然入睡的一双儿女,又看向站在身旁、面带倦色的陆云晚,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你也受了惊吓,今夜我留在这里。”
陆云晚微微一怔,抬眸看他。烛光下,他深邃的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未曾消散的后怕与担忧。她明白,他不仅是担心孩子,也是不放心她。经历了方才的惊扰,这风雪之夜,他想要亲自守护在他们身边。
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冲散了残余的惊悸。她没有矫情推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于是,秦啸便在外间临窗的榻上歇下,与内室仅一门之隔。陆云晚回到内室床上,听着外间他沉稳的呼吸声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风雪声,心中却奇异地感到无比安稳。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寒冷与不安都隔绝在外。
夜更深了。陆云晚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外间榻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她睡眠本就浅,加之心中记挂,便醒了过来。侧耳倾听,外间并无异常,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起身,披上外衣,想去暖阁再看一眼孩子们。
悄无声息地走到暖阁门口,借着从窗纸透进的雪光,她看到秦啸并未睡在榻上,而是不知何时已起身,正静静地站在两个摇篮中间。他穿着白色的寝衣,身姿挺拔,微微俯身,借着微光,凝视着熟睡中的儿女,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在端详世间最珍贵的瑰宝。雪花映照的微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此刻却柔和得不可思议。
陆云晚停在门口,没有惊动他。她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那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孩子美梦的姿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深深触动。这个在外杀伐决断、冷面威严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守护着幼子的父亲。
许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秦啸缓缓直起身,转了过来。四目相对,在朦胧的雪光与黑暗交织中,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眼中的情绪——有关切,有安心,有一种历经波澜后共同的宁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陆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没有犹豫,她轻轻走了过去,将微凉的手放入他温暖宽厚的掌心。
他的手立刻收紧,将她有些冰凉的手完全包裹住,一股暖意瞬间传递过来。他拉着她,走到摇篮边,两人并肩而立,一同看着甜睡的孩子。
“雪好像小了些。”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嗯。”陆云晚轻轻应了一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将她包围。这一刻,什么侯府权柄,什么前程算计,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他们,和他们的孩子,在这风雪夜里,彼此依靠,心意相通。
秦啸侧过头,深深地看着她。雪光映照下,她的面容清丽柔美,眼神清澈而坚定。他忽然伸出另一只手臂,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向自己。
陆云晚微微一颤,却没有抗拒,顺从地靠在了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薄薄的寝衣传来,与她逐渐加快的心跳渐渐合拍。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拂过她的鬓发。
没有更多的言语,也不需要。这一个无声的拥抱,胜过千言万语。它诉说着担忧过后的安心,宣告着彼此身份的彻底转变,也定格了这风雪夜中,情定终生的静谧一刻。
窗外,风雪渐息,黎明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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