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决心回柳河屯探查身世与“锁龙井”。临行前,将沧生托付给慈幼局老嬷嬷(已知其特殊,愿守护)。白璎突然现身:“我随你去。‘守井人’…是冲你来的。”】
皮地图在指尖留下冰凉的烙印,如同那个被深埋在记忆角落的、井水逆流的雨夜。阿阮静坐了一宿,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晨光熹微,透过窗纸,落在她沉静却已下定决心的面容上。
有些根,烂在了泥里,也得亲手去刨出来。有些井,封住了井口,也得亲自去掀开看看。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行囊。几套换洗的素净衣物,必需的银针、药瓶、符纸,那本已被她重新妥善粘合好的《稳婆手札》残卷,贴身藏好。不灭纸灯太小,不便携带,她将其留在堂内,与门外的引魂灯作伴。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个黑陶水瓮上。
沧生还在安睡,蜷在瓮底清水中,呼吸间引动细微的水波,周身散发着纯净的水汽。带着他长途跋涉,前往吉凶未卜的柳河屯,太过冒险。
她想到了城西慈幼局的那位老嬷嬷。当初将天赦送去时,她便察觉这位嬷嬷眼神清明,身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历经世事的豁达与慈悲,并非寻常妇人。后来几次探望天赦,隐约感觉慈幼局周围的气息干净平和,似有若无地排斥着邪祟。将沧生暂时托付那里,或许比留在危机暗藏的阴阳堂更稳妥。
阿阮用一块厚实的、吸饱了清水的软棉布,小心地将沧生包裹好,放入一个铺了软垫的提篮里。孩子被惊动,睁开乌溜溜的眼睛,见是她,并未哭闹,只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襟。
“乖,带你去个安稳地方住几日。”阿阮低声安抚,提起篮子,走出阴阳堂,反手锁上门。
清晨的街道已有零星行人,看到她,目光各异,有敬畏,有疏离,也有好奇。阿阮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城西。
慈幼局隐在一条僻静的巷子深处,青砖斑驳,门庭冷落。叩响门环,片刻后,那位头发花白、脊背却挺得笔直的老嬷嬷开了门。她看到阿阮,并不意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提篮上,了然地侧身让开。
“嬷嬷,烦请再照料一个孩子。”阿阮将篮子放在院内石桌上,解开棉布,露出里面肤白如玉、睁着黑眸的沧生。“他……有些特殊,不食烟火,只需每日以干净清水润泽,最好能见些月光。”
老嬷嬷走近,低头看着沧生。沧生也不怕生,与她对视,甚至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笑。嬷嬷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极轻地碰了碰沧生的脸颊,触手冰凉滑腻。她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却很快恢复平静。
“老婆子省得。”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这孩子,沾着水汽,干净。放在这儿吧,与天赦那孩子做个伴。”
阿阮心头一松,知道找对了人。“多谢嬷嬷。短则十日,长则一月,我必回来接他。”
嬷嬷点点头,不再多言,只小心地将沧生连同那湿棉布一起抱起,动作轻柔熟练。
了却这桩最大的牵挂,阿阮转身离开慈幼局,脚步加快,直奔镇外。她必须在更多人察觉她离开前,踏上返回柳河屯的路。
然而,刚出镇口,踏上那条通往记忆深处故土的荒僻官道,路旁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后,转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衣袂飘飘,清冷出尘,正是许久不见的白璎。
她依旧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眉宇间却凝着一抹此前未有的凝重。
“你要回柳河屯?”白璎开口,声音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一丝急切。
阿阮停下脚步,看着她,并不惊讶白璎会知道她的动向。这位狐仙,总有她的消息来源。“是。有些旧事,必须了结。”
白璎快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目光投向柳河屯的方向,那里山峦叠嶂,云雾缭绕。“我随你去。”
阿阮侧目:“此事与你无关,前路未知,凶险难料……”
“无关?”白璎打断她,转回头,一双妙目深深看进阿阮眼底,“阿阮,‘守井人’……是冲你来的。”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阿阮瞳孔微缩,攥紧了袖中的手指。尽管早有猜测,但从白璎口中如此明确地说出,依旧让她心头发沉。“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不多。”白璎摇头,神色肃然,“只知‘守井人’一脉,世代守护那口井,非人非鬼,手段诡异。他们近来活动频繁,目标明确,就是你。你身上,有他们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或者……必须清除的‘变数’。”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你接生的那些孩子,天赦、沧生,还有柳河屯的李家次子……他们的出现,恐怕并非偶然,而是某种征兆,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你,就是那个执棋接生之人。”
地脉星子……守井人……变数……
白璎的话,与那封匿名信的内容相互印证,将阿阮推向了风暴的中心。
阿阮沉默片刻,再抬头时,眼中已无波澜。“既然如此,你更不必蹚这浑水。”
白璎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狐族特有的狡黠与傲然:“我白璎行事,何时需要理由?我看你顺眼,觉得这事情有趣,便跟了。再者,”她笑容微敛,“你若出事,谁还能替我接引那些山野间求助的难产同族?”
阿阮看着她,知道这并非全部理由。这位孤高的狐仙,或许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将她视作了友人。
“随你。”阿阮不再多言,转身继续前行。多一个深不可测的帮手,总好过孤身犯险。
白璎唇角微勾,白衣一闪,悄无声息地跟在她身侧。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返回柳河屯的官道。道路两旁草木渐深,远处的山影如同蛰伏的巨兽。阿阮能感觉到,怀中的月华玉佩散发着一丝持续的微凉,不知是在警示,还是在安抚。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等待她的,是身世的真相,是守井人的陷阱,还是那口深井之下,龙魂的哭泣?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一步,必须迈出去。
风声掠过树梢,带来远方湿润的泥土气息,也带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井绳摩擦井壁的陈旧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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