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那句“回援阳间”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像离弦的箭,朝着稳婆司方向疾冲。敖璃紧随其后,红衣在阴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道流动的血焰。
酆都长街上的混乱还未完全平息,零星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叛军主力已溃,秦广王的部队正在肃清残敌。阿阮此刻顾不得这些,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阳间阴阳堂是她唯一的根基,是她在人世间锚定的“点”,绝不容有失!
手背上龙柱印记灼烫得厉害,强行引导远在慈幼局的七杀、沧生力量投影,又支撑酆都大战,几乎榨干了她。喉咙里血气翻涌,被她一次次强行咽下。脚步虚浮,全靠一股狠劲儿撑着。
敖璃看出她的强弩之末,伸手欲扶,却被阿阮摆手挡开。她现在不能露怯,一点都不能。
刚冲回稳婆司大门,就撞上抱着栖梧、小脸煞白迎出来的小桃。
“师父!”小桃虽然看不见,但感知敏锐,立刻察觉到阿阮气息的紊乱,带着哭音喊道,“阳间那边……结界波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像是有人在强行拆解堂口的阴阳结构!”
拆解结构?!阮槐这王八蛋,不是要杀人,是要毁了她阴阳堂存在的根本!这比直接杀人更毒!
阿阮心头一沉,脚步不停,直冲后院那口作为阴阳通道的枯井。“白璎姐呢?回来了吗?”
“还没有!”小桃急道,“感应很模糊,白璎阿姨那边好像也被什么绊住了!”
雪上加霜!
阿阮冲到井边,井下那通往阳间的幽绿小径光芒黯淡,甚至有些不稳的涟漪荡开,显然阳间的动荡影响到了这条通道。她尝试感应阳间阴阳堂的具体情况,却被一股狂暴混乱的力量干扰,只能模糊感知到结界正在被疯狂冲击,地基下的地气被强行搅乱、抽离!
“通道不稳,强行穿越有风险。”敖璃冷静提醒,眉头也蹙了起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阿阮眼神决绝,就要纵身跃下。
就在这时,被她抱在怀里的栖梧忽然“咿呀”一声,小手无意识地挥舞了一下,一点柔和的青绿色光点从他指尖飘出,落入枯井之中。那原本黯淡摇曳的通道,像是被注入了生机,光芒稍稍稳定了些许。
是栖梧无意识间调动了青木灵气,暂时稳固了通道。但这支撑不了多久。
“走!”阿阮不再犹豫,抱着栖梧,率先踏入通道。敖璃毫不犹豫跟上。
小桃和天赦被留在原地,小桃紧紧攥着衣角,对着井口方向嘶喊:“师父!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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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间,黑水镇,阴阳堂。
夜色浓重,本该寂静的院落此刻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空气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堂屋门窗紧闭,但门板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院内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凋落。
并非有人在里面打斗,而是整个阴阳堂所在的空间,正在被一股外来的、阴冷霸道的力量从外部侵蚀、挤压、拆解!
阮槐的身影并未直接出现,但他那令人憎恶的气息却无处不在,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这座小小的院落。数名身着玄天宗服饰、面无表情的道士,分散在院落四周的暗影中,手持罗盘、法旗,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无形的灵力如同锁链,捆缚住阴阳堂,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剥离它与地脉的联系,扭曲其阴阳平衡。
他们在“拆房子”,拆的是阴阳堂作为阴阳交汇之地的“理”!
一旦根基被毁,阴阳堂将不复存在,甚至会引发小范围内的阴阳逆乱,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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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司,通往阳间的扭曲通道中。
阿阮感觉自己在被疯狂撕扯。通道远不如去时稳定,四周是混乱的光影流和尖锐的空间碎片呼啸而过。敖璃撑起一道龙气护罩,将她和栖梧护在中间,但护罩也在剧烈波动,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阳间的扰动太厉害了!”敖璃沉声道,“这样下去,我们可能无法准确落回阴阳堂!”
阿阮咬牙,将所剩无几的灵力注入龙柱印,试图稳定方位。就在这时,她心神猛地一悸,一股熟悉的、带着绝望战意的煞气,和另一股温润却坚韧的水灵气息,隔着遥远的空间,再次被她模糊地感知到!
是七杀和沧生!在黑水镇慈幼局的方向!
他们似乎也感应到了阴阳堂的危机和师父的回归,那两个孩子……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做点什么!但那力量还很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无法穿透阮槐布下的封锁。
不行!必须尽快赶到!
阿阮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正要不顾代价燃烧本源,强行加速——
突然!
通道侧前方,一片混乱的光影中,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边缘缠绕着血色的藤蔓虚影,一股带着腥甜气息的、微弱但异常执着的生命波动从缝隙另一端传来!
那不是阴司的力量,也不是阳间正道的气息,反而带着点……诡谲的妖异?
“那是……”敖璃眸光一凝。
阿阮也愣住了。那气息很陌生,却又隐隐觉得有点熟悉,仿佛在哪里感应过。是……昭阳?那个大纲里提及的、尚未找到的第五个星子,赤阳·昭?她怎么会在这里打开一条临时的通道缺口?
来不及细想,那血色藤蔓构成的缝隙正在快速缩小、变得不稳定!
“赌一把!”阿阮当机立断,操控着敖璃的龙气护罩,朝着那道裂缝猛地撞了过去!
“轰!”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穿越都要猛烈。阿阮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等她勉强稳住心神,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不稳定的通道,落在了一片……陌生的荒野之中。
夜色深沉,四周是及腰的荒草,远处是黑黝黝的山峦轮廓。这里绝不是阴阳堂后院!
“咳咳……”敖璃也显出身形,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刚才那下撞击和强行破出通道对她消耗也不小。她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什么地方?刚才那通道……”
阿阮没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向前方不远处。
月光下,一个身影蜷缩在荒草丛中。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血色纹路,仔细看,那纹路竟像是一根根细小的藤蔓。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此刻正抬起头,一双带着野性、惊惶和一丝探究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阿阮和她怀中的栖梧。
少女的右手手臂上,一道刚刚撕裂的伤口正汩汩流出鲜血,那些血液滴落在地,竟瞬间化作丝丝缕缕的血色雾气,消散在空气中。显然,刚才强行在阴阳通道上撕开裂缝,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反噬。
阿阮的心脏猛地一跳。
共生印在掌心发出灼热的悸动,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呼唤和共鸣,强烈地指向那个少女。
是她!真的是她!第五星子,昭阳!
她竟然一直流落在这荒山野岭?而且看样子,状态很不好,似乎一直在靠某种本能压抑着体内狂暴的力量,直到感应到阿阮和阴阳堂的危机,才不惜代价爆发,强行打开了那条临时通道!
“你……”阿阮喉咙发紧,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少女——昭阳,眼神里的惊惶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确认。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伤势和消耗过巨,踉跄了一下。
阿阮立刻上前,顾不上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伸手想去扶她。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昭阳的瞬间——
“嗡——!”
阴阳堂方向,传来一声如同琉璃破碎般的、清晰的脆响!紧接着,是地脉哀鸣般的剧烈震动,连他们所在的这片荒野都感受到了!
阴阳堂的守护结界,被攻破了!
阮槐那冰冷而带着快意的神识,如同潮水般扫过这片区域,显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找到你了,我的好外甥女……还有,一只躲藏起来的小老鼠?”阮槐的声音直接在阿阮和昭阳的脑海中响起,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昭阳浑身一颤,眼中瞬间爆发出浓烈的仇恨和……恐惧?她似乎认识阮槐?或者说,吃过他的亏?
阿阮眼神瞬间冰寒刺骨。
她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昭阳,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和灼烫欲裂的龙柱印。
前有根基被毁之危,后有强敌虎视眈眈,身边还多了个重伤濒危、亟待救助的星子。
这局面,简直糟得不能再糟!
但她不能退,也退无可退。
阿阮深吸一口气,将怀中因为连续变故而有些不安的栖梧往怀里紧了紧,另一只手,坚定地、稳稳地,握住了昭阳那布满血纹、冰冷而颤抖的手。
昭阳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想挣脱,但那温暖而带着某种奇异安抚力量的触感,让她挣扎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她抬起头,茫然又带着一丝希冀地看向阿阮。
“别怕。”阿阮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看着昭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找到你了。从今往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说完,她抬起头,目光如两道冷电,射向阴阳堂的方向,对敖璃沉声道:
“敖璃,带我们回去!回阴阳堂!”
“阮槐想拆我的家,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
这一刻,阿阮挺直了脊梁,一手抱着栖梧,一手拉着新找到的、重伤的昭阳,尽管自身状态也差到极点,但那股玉石俱焚般的悍烈气势,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敖璃看着她的背影,龙瞳之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坚定。她周身龙气再次升腾,虽不如全盛时期,却依旧带着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好。”
龙吟声起,一道略显暗淡却依旧迅疾的血色流光,裹挟着三人,朝着那结界已破、危在旦夕的阴阳堂,悍然冲去!
阴阳同战,已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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