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城的清晨，是被裹挟着沙砾的干冷狂风唤醒的。李默从浅层修炼中醒来，感受着体内又凝实了一分的灵力和怀中两块星辰碎片传来的微弱共鸣，眼神清明。
今日，是那小型交换会举办的日子。
地点不在明面上的任何一家店铺，而是在城南一处废弃的、据说是某位陨落金丹修士遗留的洞府内。这种地方在流沙城很常见，既是交易的场所，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李默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灰袍，敛息玉佩将他的修为波动稳定在炼气四层。他按照打探到的隐秘标记，在迷宫般的狭窄巷道中穿行，最终来到一扇毫不起眼、布满苔藓的石门前。
门前无人看守，只有石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李默取出一枚在黑市购买的、刻着特殊纹路的骨牌，嵌入凹陷。嗡。
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光线昏暗的阶梯。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淡淡灵气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默迈步而入，身后石门悄然闭合。
阶梯尽头，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地下大厅。穹顶镶嵌着几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萤石，勉强照亮下方。大厅中央是一个圆形石台，周围散落着数十个石凳，此刻已坐了约莫二三十人，大多和李默一样，遮掩着形貌，气息收敛，沉默不语。
气氛压抑而警惕。
李默找了个靠后的角落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场修士修为参差不齐，从炼气三层到炼气六层都有，甚至有几个气息深沉，让他无法准确判断，很可能达到了炼气后期。他看到了几个之前在鬼市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包括那个售卖给他碎片的灰袍老者，此刻也独自坐在一个角落，如同石雕。
没有人交谈，只有粗重或细微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身材矮胖、面容和善、穿着锦袍，修为在炼气六层左右的中年人，笑呵呵地走到了中央石台前。
“诸位道友，时辰已到，交换会正式开始。老规矩，在下钱不多，忝为主持，只抽半成佣金，保证交易公平，但也请诸位守这里的规矩，莫要生事。”自称钱不多的胖子拱了拱手，笑容可掬，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显示他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废话不多说，第一件，由‘黑蝎’道友提供，三阶妖兽‘沙鳞蝰’的完整毒囊一枚，炼制毒丹、淬炼毒器的上佳材料，起价八十下品灵石，或交换等值火属性灵材。”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修士站起身，将一个散发着腥甜气味的玉瓶放在石台上。
交换会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有人出价，有人拿出物品展示，低声交谈，钱不多则熟练地主持着交易。
李默静静看着，没有急于出手。他需要的不是这些普通的妖兽材料或丹药。
一件件物品被呈上，又很快成交或流拍。有罕见的矿石，有残缺的功法玉简，有功效奇特的符箓，甚至还有两名女修被当做“炉鼎”拍卖，引得少数人竞相出价，最终被一个气息阴冷的修士买走。
李默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修仙界的残酷，他早已见识。
终于，当一块人头大小、表面布满天然银色纹路、散发着微弱星辰波动的矿石被搬上石台时，李默的精神微微一振。星纹铁，出自荒原深处‘寂灭峡谷’，重三十七斤，品质上佳，是炼制星辰属性法器或加固阵盘的稀有材料。起价两百下品灵石，或交换等值提升神识的丹药、灵草。”钱不多介绍道。
星纹铁！这正是他之前听说过的材料！虽然对他修炼《周天星辰剑典》可能直接帮助不大，但若能拍下，无论是将来自己炼器，还是作为交换其他星辰资源的筹码，都很有价值。
“两百一十！”
“两百三十！”
“两百五十！”
竞价声此起彼伏，显然对这块星纹铁感兴趣的人不少。价格很快攀升到了三百灵石。
李默没有立刻出声，他在等。
当价格在三百五十灵石僵持住时，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三百八十。”一次性加价三十灵石，显示了他志在必得的决心。
场内安静了一下，之前出价三百五的一个壮汉瞪了李默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钱不多笑眯眯地环视一圈：“三百八十灵石，还有没有道友出价？”
就在他准备落锤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侧面响起：“四百。”
出价的，是之前买走“炉鼎”的那个气息阴冷的修士，他斗篷下的目光似乎扫了李默一眼，带着一丝挑衅。
李默眉头微皱，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人之前并未参与星纹铁的竞价，此刻突然横插一脚，更像是故意抬价或者针对他。
“系统，扫描此人，分析其真实意图。”叮——扫描受到未知力量干扰，无法精确判断。根据行为模式及灵力残留分析，其故意抬价可能性65%，针对宿主可能性30%，其他5%。】
果然有鬼。
李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再次加价：“四百二十。”
“四百五十。”阴冷修士立刻跟上，语气带着戏谑。
场内其他人都看出了苗头，纷纷投来看戏的目光。钱不多依旧笑眯眯，仿佛乐见其成。
李默沉默了片刻，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放弃时，他却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并非灵石，而是一个玉盒。我出四百二十灵石，外加此物。”他打开玉盒，里面正是那块他从灰袍老者那里买来的“陨铁精粹”。“此乃陨铁精粹，内含微弱星辰之力，价值不低于八十灵石。钱主事可当场鉴定。”
钱不多眼中精光一闪，隔空一抓，玉盒飞入他手中。他仔细探查片刻，点了点头：“不错，确是陨铁精粹，品质尚可，作价八十灵石无误。总价五百灵石。”
那阴冷修士似乎没料到李默还有这一手，斗篷下的气息波动了一下，冷哼一声，不再出声。他显然不愿为了一块星纹铁付出超过五百灵石。
“五百灵石，成交！”钱不多一锤定音，将星纹铁和盛放陨铁精粹的玉盒（李默只付出了灵石）一同推向李默。李默交割了四百二十块下品灵石，将那块沉甸甸的星纹铁收入储物袋。虽然多花了些灵石，但目的达到，而且那阴冷修士的举动，让他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
交换会继续进行，但后续出现的物品，再没有能引起李默兴趣的。他耐心等待着，直到交换会接近尾声。
钱不多清了清嗓子，脸上笑容更盛：“接下来，是本次交换会的压轴之物之一，也是诸位剑修道友不容错过的宝贝！”
他拍了拍手，一名侍从捧着一个长长的、覆盖着黑布的玉匣走上石台。
黑布揭开，玉匣中躺着一柄剑。剑长三尺三寸，造型古朴，并无过多装饰。剑身呈现一种暗沉的黑灰色，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龟裂般的痕迹，仿佛随时会碎裂。剑刃黯淡无光，甚至有几个小小的缺口。唯有无护手的剑柄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深紫色晶体。
整把剑看起来残破不堪，灵光全无，更像是一柄即将报废的凡铁。
台下响起一阵失望的嘘声。
钱不多却是不慌不忙，笑道：“诸位莫急，此剑看似残破，却大有来历。乃是从‘坠星荒原’核心区域，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中出土！经多位炼器师鉴定，其材质特殊，坚不可摧，虽灵性尽失，无法灌注灵力催动，但其坚固程度，远超寻常法器！更关键的是……”他顿了顿，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此剑曾引动过天雷！剑柄这颗‘残雷晶’，便是证明！若能以特殊方法引动其中残存的雷霆之力，或有机会使其重现部分威能！起价五百下品灵石，或交换能修复神魂创伤的天地灵药！”
引动天雷？残雷晶？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大多摇头。一柄无法灌注灵力、只能靠可能存在的残存雷霆之力的破剑，还要五百灵石？简直是抢钱！修复神魂的灵药更是罕见，谁舍得拿来换这玩意儿？
李默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那柄残剑。
就在黑布揭开的瞬间，他怀中的星辰阵盘碎片没有任何反应，但他体内那缕初生的、微弱的神识，却敏锐地捕捉到，当他的神识扫过那柄残剑，特别是剑柄的深紫色晶体时，竟然感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的麻痹感！同时，他优化过的《青云炼气诀》灵力，也传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这剑……不简单！
“系统，深度解析此残剑，特别是剑柄晶体！”
【叮——深度解析启动。消耗修为经验200点！】
【解析中……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湮灭性能量残留（天雷）！检测到未知规则级材料（无法识别）！检测到微弱‘破法’属性规则碎片！】
【解析结果：1、剑体材质为‘混元陨铁’与‘虚空晶尘’熔炼而成，物理强度极高，当前状态无法灵力传导。2、剑柄‘残雷晶’内封存一丝精纯‘紫霄神雷’余韵，能量层级极高，但极不稳定，引动难度极大，风险极高。3、此剑曾承载‘破法’规则，虽已破碎，但其‘破法’特性已部分融入材质，对灵力护盾、阵法屏障等有微弱穿透效果。】
【系统评价：高风险，高潜在回报。当前对宿主直接战力提升有限，且无法正常使用。若未来能解决灵力传导问题或成功引动神雷，价值不可估量。可作为特殊底牌或研究物品。】混元陨铁！虚空晶尘！紫霄神雷！破法规则！
一连串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名词，让李默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柄看似废铁的残剑，来头竟然如此恐怖！虽然现在无法使用，但光是其材质和那丝神雷余韵，就远超他之前获得的所有东西！
五百灵石？简直是白菜价！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扫过全场，见无人出价，钱不多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正准备宣布流拍。
“五百灵石。”李默用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开口。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充满了错愕、不解，甚至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就连钱不多也愣了一下，确认道：“这位道友，你确定？此剑无法灌注灵力，几乎等同于凡铁……”我确定。”李默打断他，直接取出一个装有五百灵石的袋子，放在身前。
钱不多深深看了李默一眼，不再多言，笑道：“好！道友爽快！此剑归你了！”
交易完成，那柄沉重的残剑入手，冰凉的触感中，似乎真的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李默将其小心收起，不再停留，起身便欲离开。
“这位道友请留步。”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李默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正是那个之前与他竞拍星纹铁的阴冷修士。此刻，对方已经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眼窝深陷的脸，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有事？”李默语气淡漠。没什么，只是想提醒道友一句。”阴冷修士舔了舔嘴唇，“流沙城夜里风沙大，一个人走夜路，可要小心些，别被风沙埋了，或者……被什么东西盯上。”
赤裸裸的威胁！
李默眼神一冷，并未回应，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转身，径直离开了地下大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阴冷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对旁边一个手下低声道：“盯紧他，摸清底细。一个炼气四层的小子，身上带着星纹铁和那柄怪剑……嘿嘿，肥羊自己送上门了。”
而主持交换会的钱不多，看着李默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那阴冷修士，脸上和善的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和一条闻到腥味的鬣狗……这流沙城，又要热闹起来了。”李默走出废弃洞府，重新感受到戈壁狂风的吹拂。他摸了摸储物袋里的星纹铁和那柄沉重的残剑惊雷，眼神锐利如刀。
麻烦，果然来了。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升起一股跃跃欲试的战意。
正好，拿你们来试试我新领悟的“剑指”，以及……这柄可能蕴含着一丝“破法”之力的残剑，究竟有多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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