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的手掐进他背上的时候，凯斯整个人都僵住了。那点痛感很轻，像是隔着衣服抓了一下，可他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好像被什么撞到了。
他马上反应过来，左手托住凌烨的后颈，右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凌烨的身体软软的，不像平时那样绷着，头靠在他肩膀上，呼吸一下下打在他的脖子上，很热。
凯斯没动。
他知道只要一松手，凌烨就会滑下去。卡座太窄，醉成这样根本坐不稳。他只能贴得更近，把人往怀里带，让凌烨的背靠着自己的胸口。
音乐变了，节奏慢了下来。远处传来机器人声音，说酒吧还有五分钟关门。灯光暗了一些，照在桌上，酒杯里的液体轻轻晃动。
凯斯低头看凌烨的脸。他闭着眼，眉头不再皱着，嘴唇有点干，但因为喝了酒，显得红润润的。耳垂也是红的，像烧着了一样。
他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的事。
那天礼堂很大，很多人。他站在台上，穿着小号军礼服，父亲在台下看着他。主持人念到凌家少爷的名字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块家族信物。
那时他还小，不懂什么是责任，也不懂什么是羞辱。他只记得父亲在他耳边说：“beta不能生孩子，也承受不了Alpha，你若娶他，阿瑞斯家族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于是他在所有人面前甩开那只伸向他的手，说了一句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我不娶一个beta。”
台下立刻哄笑起来，有人吹口哨，有人拍照。那个身影站了几秒，然后转身走回去，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他才知道，凌家当天就把那个孩子赶出家门。再后来听说他进了福利院，没人管，也没人问。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怀里，烫得像火炭，一句话不说，也不会骂他了。
凯斯闭上眼睛。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听父亲的话，如果他当时敢说一句“我愿意”，是不是这十年他们就不会错过？是不是凌烨就不会一个人熬过那些年？是不是他早就该护着他，不让任何人欺负他？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按在凌烨的腰上。那里有常年干活留下的肌肉，结实，有力，也有伤疤。他偷偷看过医疗记录——不是为了偷看，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受伤。那些旧伤，有的是训练留下的，有的……根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士兵身上。
全是因为没人撑腰。
他是Alpha，生来就被认为该保护别人。可他第一次真正想保护一个人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整整十年。
他把脸埋进凌烨的头发里，闻到了机油味、汗味，还有一点酒气。这些味道混在一起，本来不好闻，但他却觉得心里堵得慌，喘不过气。
他以前追过很多人，都是笑着开始，闹着结束。可对凌烨不一样。他不敢笑，也不敢闹。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又把他推开了。
“我不是为了赎罪才靠近你的。”他在心里说，“也不是因为愧疚。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可这话现在说不出口。凌烨喝醉了，听不见，也不会回应。等他醒来，大概又要冷着脸，说他趁人之危。
所以他不能做多余的事。
不能撕掉阻隔贴，不能让他闻到自己的信息素，更不能在这种时候标记他。他要的是清醒的凌烨，是能看着他的眼睛，亲口答应他的人。
而不是一个醉倒后任他摆布的影子。
他轻轻动了动手，把凌烨的肩膀往上扶了扶，怕他滑下去。这个动作让两人贴得更近，凌烨的头蹭了蹭他的下巴，鼻尖擦过他的喉结。
凯斯呼吸一紧。
他感觉到心跳变快了，血往下涌，身体本能地想要回应怀里这个omega。阻隔贴还在，但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信息素在躁动，像火一样烧起来。
他咬了一下舌尖，用疼让自己冷静。
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一步，他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他低头看着凌烨的脸，这张平时总是防备、冷漠的脸，现在毫无戒备地靠在他身上。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是他当年亲手推开的？
如果时光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站在台上说那句话。他会接过那块信物，牵起那只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要娶他。”
哪怕父亲反对，家族施压，他也认了。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一天天补，用现在的每一天去填过去的那个坑。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凌烨的耳垂。那里烫得吓人。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危险？”他低声说，“要是我现在真动手，你根本拦不住我。”
但他没动。
他只是把手臂收得更紧，让凌烨完全靠在自己身上，像抱着一件怕摔的宝贝。
机器人又响了一声，提示时间只剩两分钟。
外面走廊有人走过，脚步声由近到远，最后消失了。基地晚上有宵禁，再不走就得登记原因。
凯斯还是没动。
他不想放开。
他知道这一松手，等凌烨醒来，他们之间又会回到从前——一个躲，一个追。可他不想再追了。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不用藏身份，不用改数据，也不用借职务之便偷偷看他一眼。
他想正大光明地喜欢他。
所以他决定换一种方式。
不再等凌烨接受他，而是主动去争取。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作为一个想和他在一起的男人。
他低头，在凌烨耳边轻声说：“这一次，换我追你。”
话刚说完，凌烨突然动了一下。
他原本放在凯斯胸前的手指微微蜷起，然后慢慢抬起来，像是在找什么。那只手最后落在凯斯脸上，掌心贴着他的下巴，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凯斯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屏住呼吸，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他怕这只是无意识的动作，怕下一秒这只手就会收回。
可它没有。
那只手停在那里，温热的，带着酒后的柔软，一下下摩挲着他的皮肤。
凯斯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
他看着凌烨的脸，他依然闭着眼，呼吸平稳，嘴角似乎微微翘了一下，像是做了个好梦。
他忽然觉得，也许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也许这个人，其实也在等一个答案。
他抬起手，轻轻握住那只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把它按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指尖。
机器人发出最后一次提醒：
“酒吧即将关闭，请尽快离场。”
灯光开始一格格熄灭。
凯斯没有起身。
他只是把凌烨往怀里搂得更紧，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一只手牢牢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那只仍贴在自己脸上的手。
他们的影子被最后一盏灯拉得很长，叠在一起，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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