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收到了一封密信，清荷送进来的时候他问是谁给的，清荷说不知道，门外有个半大的小孩递过来的，说是把信给屋里的人就有糖葫芦吃。
楚玉点头示意知道了，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后便随手烧掉。
信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霜火、北境，亥时三刻，东宫侧门。”
“咕咕”的声音在寂寥无人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东宫的一扇侧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又关上。
暗室中，只有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楚玉一袭玄色常服，面容在阴影里更显冷峻，他应邀而来，却只是静坐在客位，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
太子亲自为他斟茶，姿态放得极低。
“楚大人，请。听闻大人近日又破获一桩要案，雷厉风行，令人钦佩。我们许久没有一起喝茶了，上一次还是赏绿梅时，与皇妹一道…”
楚玉眼皮未抬一下就打断他“殿下邀臣前来，若只为追忆亡妻，臣心领了。若无他事，臣告退。”
太子微微一笑“那本宫便直言了，如今朝局，二皇弟声势日隆，楚御史常与之往来，想必深有感触。”
楚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殿下是疑心臣投靠了二殿下，还是疑心二殿下结党营私？若为前者，不劳殿下费心，若为后者，殿下当去陛下面前直言。”
太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楚玉，你是个聪明人。以你之才，屈居都察院实属委屈。若能助本宫稳固国本，他日入阁拜相，亦非难事。届时，大人方能真正施展抱负，肃清朝野，岂不快哉？”
楚玉终于抬眸，眼神如冰锥般刺向太子，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殿下以为，楚玉是为何做官？为了那身紫袍玉带？还是为了殿下画下的这张大饼？”
太子此刻虽神色不变，但眼神愈发深邃“是本宫失言了。大人志存高远，非俗物可动。然朝中确有魑魅魍魉，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甚至可能与镜湖的悲剧，有所牵连。此等国贼，难道大人不欲除之而后快吗？”
他紧紧盯着楚玉，果然提到镜湖时，楚玉周遭的气息开始有所变化。
“殿下指的是谁？”
太子迎着他的目光“譬如…丞相。”
楚玉盯着太子，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
“殿下绕了这么大圈子，终于点到正题了，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裹着冰碴，“殿下，你凭什么扳倒丞相？凭您这摇摇欲坠的储位？还是凭您这被丞相渗透得如同筛子一样的东宫？”
太子并未因这刻薄的质疑而动怒，他深知此刻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
他迎向楚玉的目光，冷静地说出“霜火矿。”
楚玉身体微微后靠，靠在椅背上，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殿下如何得知霜火矿？此乃北狄之事，您久居东宫，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
太子坦然一笑，“本宫是储君，关心北境周边军事及敌军力量，乃是分内之事。倒是楚御史你，一个都察院文官，对此等矿产秘辛如此敏感，才更令人好奇吧？”
“看来，您的实力比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见楚玉终于不再毒舌，太子松了一口气。
他再次开口“兵部尚书李涵，他是丞相的人，也是负责将那批由霜火矿打造成兵器秘密运输的人。”
楚玉眯起眼睛，太子连李涵这个他费尽心力才查到的暗棋都一清二楚！实力不容小觑。
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反而冷笑一声“殿下既然洞悉一切，为何在我查李涵的时候不将这些铁证呈于陛下面前，清君侧，立不世之功？是怕打不死蛇，反被蛇噬吗？”
太子被如此顶撞，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愠怒，但迅速压下。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坦诚“不错，本宫怕。丞相树大根深，爪牙遍布朝野上下，甚至可能就在这东宫之内。”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紧闭的房门。
“没有绝对把握，一击必中的证据，贸然出手，就是自取灭亡。本宫需要你在明处追查，吸引他的火力，也需要你手中那些本宫尚未掌握的、更致命的证据。”
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楚玉“我们合作，不是谁依附谁，是各取所需。你要丞相的命，替安宁报仇。我要他的权，稳固我的位置。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就够了，至于信任”
太子顿了顿“在这座皇宫里，信任本就是最奢侈的东西。我们不需要信任，只需要确保在丞相倒台之前，彼此的存在对另一方更有价值。”
楚玉沉默了。
太子这番赤裸的说辞，反而比任何慷慨陈词都更有说服力。
他不再提虚无的忠诚和情谊，只谈利益与算计，这恰恰符合楚玉此刻的心境。
“殿下想要如何合作？”楚玉终于松口，但语气依旧冷淡。
“情报共享，暗中策应。”太子沉声道，“你继续在明处查，本宫会在暗处为你扫清一些障碍，并提供丞相一系的动向。关键时刻，孤会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东西——比如，一个让丞相无法翻身的人证。”
楚玉盯着太子看了许久，仿佛在评估这笔与虎谋皮的交易最终的价值和风险。最终，他缓缓站起身。
“殿下最好记住今日之言。若让我发现殿下有丝毫利用此事，行铲除异己、巩固私权之实，而非真心对付丞相…”楚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臣不介意，让这池水变得更浑。”
说完，他微微颔首，算是达成了这脆弱的同盟，随即转身，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
太子独自坐在密室里，看着楚玉消失的方向，脸上那沉稳冷静的面具缓缓卸下，露出一丝疲惫与决绝。
他知道，他放出的是一头只想复仇的孤狼，这很危险，但也是他目前需要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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