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没有离开那片环绕着暗金废墟的区域太远。一种近乎偏执的念头驱使着他——他需要靠近那令人战栗的威压,如同淬火的铁胚需要靠近冰冷的寒泉。每一次对抗那无形威压带来的灵魂震颤,每一次在残符躁动与自我意志间的生死挣扎,都像是在用最粗糙的磨石,打磨着他濒临破碎的精神。
他在距离废墟约莫一里外,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所在。那是一个被几块巨大、布满孔洞的黑色怪石半包围着的凹陷地,上方有扭曲的枯藤交织,勉强能遮蔽部分不断飘落的、带有腐蚀性的灰烬。这里弥漫的死气依旧浓郁,但比起废墟内部,已算得上是“安全”。
他将这里,暂时称为“巢”。
伤势在魔气那充满破坏性的滋养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愈合着。断裂的骨头被阴寒的能量强行粘合,错位的关节在剧痛中自行复位,破损的经脉在魔气的冲刷下变得更为宽阔,却也更加脆弱和扭曲。右拳那层暗红色的肉膜彻底稳定下来,触感如同冷却的熔岩,五指活动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手臂和躯干上的黑色纹路不再仅仅是浮于表面,仿佛已深深烙印进骨骼,成为他的一部分。
饥饿感依旧如影随形,但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吞噬幽魂和尸魔傀核心带来的能量残余,加上不断吸收谷中精纯的阴死之气,让他的身体维持着一种低消耗的、冰冷的活动状态。他不再需要频繁地寻找那些难以下咽的苔藓和毒虫,偶尔捕捉到一两只被此地死气吸引而来的、形态怪异的骨鼠或腐翼蝙蝠,便足以果腹。
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两件事上。
第一,是尝试“沟通”那块残符。
他盘坐在巢穴中央,心神沉入体内,不再像最初那样粗暴地试图引导或压制魔气,而是如同靠近一头沉睡的凶兽,极其小心地,用自己那点微弱的意念,去触碰、去感知胸口那块冰冷的异物。
起初,只能感受到一片混沌的、充满毁灭欲望的黑暗。残符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缓慢地汲取着周围的能量,如同一个拥有独立生命的寄生体。
吴忧没有气馁。他将自己对力量的渴望,对云罡宗的恨意,对自身处境的冰冷决绝,这些最为强烈的情绪,如同祭品般,小心翼翼地“献祭”过去。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些极其模糊的反馈。
当他心中杀意沸腾时,残符会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愉悦悸动。
当他回忆起苏茹那方素帕带来的屈辱时,残符会散发出一丝冰冷的共鸣。
而当他尝试思考如何更有效地控制魔气,如何让那噬魂黑火更听话时,残符的回应则是一片死寂,甚至隐隐带着一丝……阻碍?
它似乎只喜欢纯粹的毁灭与负面情绪,对于“控制”与“秩序”,抱有本能的排斥。
这个发现让吴忧心中凛然。这残符,绝非死物。它有自己的“喜好”,它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试图将他塑造成符合它需求的……载体。
第二件事,便是锤炼那噬魂黑火。
他不敢在巢穴内全力施展,生怕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他通常会走到巢穴边缘,面对一块坚硬的黑色岩石。
凝神,意念集中于右拳。
起初,只能引动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火苗,在拳锋上一闪而逝,消耗却极大。
失败,调息,再尝试。
他回忆着吞噬幽魂时的那种感觉,回忆着魔气与魂力交融时产生的冰冷燃烧感。
他将魔气不再视为需要对抗的洪水,而是尝试去理解它的“性质”,理解那黑色火焰诞生的“原理”。
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魔气反噬带来的经脉剧痛。
但他的眼神始终冰冷,如同在完成一件与自身无关的、必须完成的工作。
小白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待在巢穴里,蜷缩在吴忧用枯叶和兽皮铺成的简陋窝垫上。它的气息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银白色的毛发在如此浓郁的阴死环境中,非但没有变得黯淡,反而隐隐流动着一层极淡的、月华般的光泽,只是这光泽深处,也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灰暗。它对吴忧身上越来越重的魔气似乎已经完全适应,甚至……有些依赖?当吴忧修炼结束,周身魔气收敛时,它会主动凑过来,依偎在他身边,汲取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丝冰冷的“安宁”。
这一天,吴忧正对着岩石尝试将黑火凝聚成更稳定的形态,突然,他动作一顿,猛地转头望向巢穴外侧的某个方向。
他感应到了几股陌生的、与这坠魔谷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充满了“生机”的躁动,并且,正在朝着他这个方向快速移动!
不是谷中的邪祟!
是……修士?!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身体本能地伏低,如同发现猎物的凶兽,所有的气息在刹那间收敛到极致,与周围弥漫的死气几乎融为一体。就连旁边的小白,也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立刻停止了动作,将身体紧紧贴伏在地面,银白色的毛发都仿佛失去了光泽。
很快,三个身影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内,穿过扭曲的林地,正朝着他巢穴所在的这片怪石区域而来。
两男一女。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青色劲装的中年男子,面容精悍,腰间佩着一柄缭绕着淡青灵光的长剑,修为约在炼气后期,行动间颇为警惕。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材矮胖的汉子,手持一面土黄色的小盾,眼神闪烁,显得有些紧张。最后则是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年轻女修,容貌姣好,但此刻脸色苍白,手中紧紧握着一杆赤色小旗,旗面无风自动,散发出微弱的火灵之气。
这三人的衣着并非云罡宗制式,更像是散修或者小门派子弟。他们身上都带着伤,衣衫破损,气息紊乱,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周师兄,此地死气如此浓郁,怕是已接近那‘坠魔谷’核心区域了!我们还要继续深入吗?”矮胖汉子声音发颤,不断回头张望。
被称为周师兄的青衣男子眉头紧锁,低喝道:“闭嘴!不深入怎么办?后面那群阴魂不散的魔崽子追得紧!只有借助此地死气扰乱他们的追踪法术,才有一线生机!”他目光扫过周围的怪石,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都打起精神,此地诡异,小心戒备!”
那黄裙女修带着哭腔道:“可是师兄,我的法力快耗尽了,这辟邪旗也支撑不了多久……”
“坚持住!”周师兄咬牙道,“找到一处能暂时容身的地方,我们轮流调息!”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吴忧耳中。
魔崽子?追杀?
吴忧趴伏在阴影里,眼神冰冷地注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他们的惊慌,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生机”,在这片属于死亡和黑暗的领地里,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令人厌恶。
就像当年他在云罡宗,看着那些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弟子一样。
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杀意,如同毒蛇般从他心底抬起头。
这三个人,闯入了他的“巢”。
他们身上,带着他曾经渴望而不可得的“灵气”。
他们,是外来者。
残符似乎也感应到了生灵气息的靠近,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好奇与贪婪的悸动。
吴忧的目光,落在了那三人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落在了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上。
他的右手,悄无声息地握紧。暗红色的肉膜下,那冰冷的、吞噬灵魂的黑色火焰,开始缓缓凝聚。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或许……
新的“食粮”,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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