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茹遁走时撕裂空间留下的涟漪早已平复,只余下几缕破碎的蓝色布料,如同被遗弃的蝶翼,散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灵气爆裂后的焦糊味、未散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万物凋零后的死寂。
黑风寨幸存的零星修士早已在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交锋中逃得无影无踪,这片曾经喧嚣、充满掠夺与罪恶的山寨,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中心那个巨大的、埋葬了矿脉与尸骨的深坑。
真正的死地。
吴忧站在废墟中央,灰白色的瞳孔扫过这片狼藉,没有任何情绪。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里,一丝冰蓝色的道基碎片正缓缓消融于他的寂灭魔气之中,带来一丝微弱的、属于苏茹的冰寒道韵,随即被魔元核无情地同化、吸收。掌缘,那滴泪痕早已蒸发,只留下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冰冷的湿意。
他缓缓握紧左手,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放她走了。
为何?
是因为那滴眼泪?还是因为那遥远记忆中,一方素帕带来的、早已变质腐臭的所谓“善意”?
他不知道。
一种陌生的、名为“迟疑”的情绪,如同细微的荆棘,缠绕在他冰封的魔心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无法忽视的刺痛。这与吞噬、毁灭带来的纯粹快感截然不同,让他感到……不适。
他厌恶这种不适。
目光转向不远处那块巨岩之后。神识扫过,那只银白色的小兽依旧蜷缩在那里,沉睡着,周身的月华微光比之前明亮了一丝,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但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它似乎完全不受外界那恐怖大战的影响,沉浸在自己的修复之中。
这唯一的“所有物”,是他此刻混乱心绪中,唯一确定的坐标。
他走过去,弯腰,用那只新生的、爬满黑纹的左手,将小白轻轻抱起。动作依旧带着魔躯特有的僵硬,却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小心。
抱着小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废墟,然后转身,迈步离开。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残符在吞噬了部分矿脉灵髓和苏茹的道基碎片后,再次陷入了沉寂,不再提供指引。他只能凭借本能,朝着远离云罡宗、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方向走去。
脚步踏在焦土上,无声无息。
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在体内缓缓运转,新生的魔躯强韧而冰冷,右臂的残骨依旧传来隐隐的钝痛,提醒着他之前的惨烈。左肩的伤口已然愈合,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疤痕。
力量,他拥有了远超从前的力量。
可前路,却仿佛笼罩在更浓的迷雾之中。
复仇?
是的,云罡宗,赵干,那些曾践踏他尊严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但这似乎……已不是唯一的驱动力。
变强?
吞噬,杀戮,掠夺资源,沿着这条魔途走下去,直到力量的尽头?但这尽头,又是什么?是像那暗玉骸骨般永恒的死寂?还是被残符彻底吞噬,化为只知毁灭的傀儡?
那丝因苏茹而产生的迟疑,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远比他预想的要深远。它让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身,审视这条被迫踏上、看似别无选择的魔道。
他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小白。小兽纯净的银白色,与他周身狰狞的黑色纹路形成了刺目的对比。它是这片黑暗与血腥中,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
为何要带着它?
为何一次次在生死关头,下意识地护住它?
是因为它弱小,需要依附于他?还是因为……在它那全然的依赖中,他能找到一丝自己尚未被魔气彻底湮灭的、属于“吴忧”的证明?
他不知道。
脚步未停,身影在荒凉的山野间渐行渐远。
数日后,他穿过了一片弥漫着毒瘴的沼泽,魔气护体,万毒不侵。所过之处,潜伏在泥沼中的低阶毒虫妖物纷纷惊退。
十数日后,他踏入了一片广袤的、被称为“万兽荒原”的地域。这里妖兽横行,弱肉强食,是散修和小型修真家族历练、猎取资源的地方。吴忧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但筑基魔修的威压依旧让感知敏锐的妖兽不敢轻易靠近。他顺手斩杀了几头不开眼的三阶妖兽,吞噬其妖丹魂力,魔元略有精进,右臂残骨的修复似乎也加快了一丝。
一个月后,他站在一座高耸的山脊上,前方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郁郁葱葱的山脉,灵气远比荒原浓郁,其中隐约能感受到不少修士聚集的气息。这里已接近某个小型修真宗门的势力范围。
他停了下来。
不能再往前了。以他此刻的状态,贸然进入秩序相对完善的宗门地盘,极易暴露。
需要找一个地方,彻底消化此次的收获,巩固修为,并想办法修复右臂。
他的目光,投向了山脉侧翼一片人迹罕至、瘴气弥漫的幽深山谷。那里灵气相对稀薄,但阴煞之气却颇为浓郁,正适合他暂时隐匿。
就在他准备动身前往那处山谷时——
怀中,一直沉睡的小白,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苏醒,更像是无意识的痉挛。它周身的月华微光骤然变得明亮而紊乱,银白色的毛发根根竖起,喉咙里发出极其细微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呜咽。
吴忧立刻停下脚步,低头凝视。
他能感觉到,小白体内那股一直缓慢自我修复的力量,似乎遇到了某种瓶颈,或是……被外界某种气息引动,变得躁动不安。
是这片山脉中浓郁的灵气?还是那山谷方向传来的阴煞之气?
他灰白色的瞳孔微微闪动。
犹豫了片刻,他改变方向,没有直接前往那处阴煞山谷,而是朝着山脉外围一处相对平和、灵气适中、生长着不少低阶灵植的区域走去。
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他开辟了一个简易的洞府,布下隐匿阵法。
将小白放在铺着柔软干草的窝中,他盘膝坐在一旁,默默守护。
看着小兽在沉睡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感受着它体内那股与自身魔气格格不入、却又莫名让他心绪宁静的微弱生机。
吴忧抬起手,似乎想拂去它毛发上沾染的尘埃,但手指在即将触及时,又停顿了下来。
他缓缓收回手,重新闭上双眼,开始运转魔元,巩固修为。
洞府之外,是纷扰的修真界,是未报的血仇,是迷茫的前路。
洞府之内,只有一魔,一兽,一片沉寂。
前路何方?
或许,答案并不在遥远的未来,也不在血腥的过去。
而就在这当下的……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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