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那两声响亮的耳光，把整个打谷场都给炸蒙了。
前一秒还闹哄哄的人群，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名字的红纸上，齐刷刷地转到了跪在地上、老脸涨成猪肝色的张长贵身上。
“卫东……林大队长……俺……俺不是人……”
老张头还在那儿自己抽自己，声音都带了哭腔。
林卫东从台上跳下来，没说话，只是伸手，稳稳地抓住了老张头那只还在半空中的手。
力气不大，却让老张头再也挥不下去了。
“张大爷，”
林卫东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所有人都觉得心头发慌，
“起来吧。”
他扶着老张头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咱们石村，往后看。”
他转过身，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那一张张或震惊、或羞愧、或激动的脸。
“我说过，咱们的研究所，咱们的工厂，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大家的。只要你肯干，只要你把这石村当自个儿的家，这好日子，就少不了你那一份！”
特别是那些曾经和老张头一样，躲在角落里泛酸水的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人家林卫东，压根就没想过搞什么一言堂！
人家是要带着全村人，奔一个谁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去！
这格局，这胸襟……
人群中，林解放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此刻满是红光。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猛地端起桌上的酒碗，往前一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
“我林解放，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可我生了个好儿子！”
他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狠狠地摔在地上！
“砰！”
那一声脆响。
“卫东！”
林大壮第一个吼了出来，他那张黑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跟蚯蚓似的。
“俺们都听你的！你说咋干，咱就咋干！谁他娘的敢在背后捅刀子，俺第一个不饶他！”
“没错！跟着卫东干！”赵虎也跟着吼道。
“跟着卫东干！”
“日子定会甜！”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出了这么一句顺口溜。
下一秒。
“跟着卫东干！日子定会甜！”
“跟着卫东干！日子定会甜！！”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从几百张嘴里同时爆发出来，那声浪，几乎要把打谷场上空的云彩都给掀翻！
整个石村，彻底疯了！
那些研究所的工人、养殖场的妇女、甚至是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都红着眼眶，疯了一样地朝着高台涌了过来。
他们手里没拿什么贵重东西，有的，只是一个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还带着热乎气的鸡蛋；有的，是一把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还带着泥土芬芳的红薯；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摘了一朵野菊花，拼了命地往前挤，想塞到林卫东手里。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那股子感激和狂热。
他们只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让他们这辈子第一次吃上了饱饭，穿上了新衣，拿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工资！
是这个男人，让他们这些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活得像个人！
“卫东！俺们都听你的！”
“林大队长！你就是咱们石村的活菩萨啊！”
“俺们……俺们给你磕头了！”
一个老婆婆挤到最前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紧接着，她身后的人也跟着跪倒了一片！
“都起来！干什么呢！”
林卫东见状，脸色一变，赶紧从台上跳下来去扶。
可他一个人，哪里扶得过来这黑压压的一片人！
“爹！大壮！”
林解放和林大壮他们反应过来，也赶紧冲过去帮忙。
整个打谷场，乱成了一锅粥，可这乱，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热的劲儿。
林卫东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淳朴又狂热的脸，听着耳边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
他，是石村的魂！
是这几百号人，愿意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他的主心骨！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站上那张石桌，从林大壮手里抢过铁皮喇叭。
“乡亲们！都听我说！”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闹。
所有人都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眼神看着他。
“我林卫东，受不起大家伙儿这一跪。”
“咱们石村能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靠我爹，靠我岳父，靠大壮、赵虎他们这帮肯卖命的兄弟！更是靠在场的所有人，靠大家伙儿拧成一股绳！”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
他一把将旁边的苏棉拉到自己身边，紧紧搂住她的腰，那只手，还不忘在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苏棉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身子却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林卫东咧嘴一笑，冲着台下所有人，声音洪亮如钟。
“我向大家伙儿保证！”
“只要我林卫东还喘着这口气，我媳妇，我肚子里的娃，还有咱们石村的所有人，就没人能欺负了去！”
“我要让咱们石村，家家户户住上青砖大瓦房！顿顿都能吃上肉！”
“我要让咱们石村的娃儿，从上学到看病，都不用花一分钱！”
他指着远方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霸气。
“我要把这龙王口，把这片海，变成咱们石村家家户户的金饭碗！变成一个谁提起来都得竖大拇指的世外桃源！”
“好！！！”
这一次的欢呼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整齐！
老张头他们几个，再也忍不住了，跟着人群，扯着嗓子，用力地喊着，那张老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
林卫东站在高台上，一手拿着喇叭，一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媳妇。
他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希望和狂热的脸，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爱戴。
他知道，自己已经坐上了一个看不见的“王座”。
这个王座，不是用权势和金钱堆砌的。
是用人心，是用这几百号村民最真挚、最滚烫的情感，浇筑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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