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简一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晚星情绪变化。
这让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
程简一的目光依旧落在前方路况上，声音却压得较低，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试探，清晰地传入苏晚星耳中：
“晚星，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那天在溜冰场之后，我……做过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的场景和现实中开头几乎一样，混乱，那个男人亮出了刀……但结局，完全不同。”
他的语气变得异常凝重：“在梦里，没有你提前用零钱换来玩具手枪，没有那一声逼真的呵斥让歹徒分神……结果，非常惨烈。”他没有具体描述梦境的惨状，但声音里残留的一丝后怕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醒来后想了很久，现实和那个噩梦之间唯一的变数……就是你。”
程简一终于侧过头，飞快地看了苏晚星一眼，目光锐利而探究，“你那个玩具手枪，太及时了，像是……早有准备。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在我们进入溜冰场之前，你的表情就有些微妙，眼神里透着一种我很少在你脸上看到的慌乱和不安。”
他重新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那感觉，不像是普通的预感，更像是一种……‘知道’。晚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程简一将埋藏心底许久的疑虑和盘托出。他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有那个过于真实的噩梦、事后反复回忆起的细节，以及一种强烈的直觉。
苏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侧过头看向程简一，唇角牵起一抹略带无奈又似觉得好笑的弧度。
“程简一，”她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坦然，“你最近是不是创业压力太大了，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她不等程简一反驳，便条理清晰地解释道：“首先，那个玩具手枪，纯粹是巧合。进场前，我看到有个小孩在玩，觉得太吵了。这最多算是我一时兴起。”
“其次，”她目光平静地回视程简一探究的眼神，“任何人在那种混乱突然发生、看到明晃晃的刀子时，都会害怕慌乱，这是本能反应。我当时的表情，只能说明我是个正常人，而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怪物。”
她将程简一的质疑，轻巧地归结为“压力导致的梦境混淆”和“对正常人类反应的过度解读”，逻辑上似乎无懈可击。
程简一看着她清澈坦荡的眼神，一时语塞。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异样，以及解释下细微的不自然。
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和现实中过于巧合的细节，依然盘踞在他心底。
预言？重生？
这种念头本身听起来就足够荒唐。
然而，他看着苏晚星平静的侧脸，那双总是清澈洞察的眼睛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薄雾。他意识到，继续追问或许会触碰到她不愿示人的边界。
无论真相为何，她此刻显然不希望被探究。
于是，程简一选择了尊重。
他没有再步步紧逼，只是微微颔首，将目光重新投向车前方流动的灯火，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可能吧，最近是有点忙，脑子有点乱。”
他主动为她递了个台阶。
苏晚星暗暗松了口气，感激于他的体贴。她知道自己并未完全说服他。
车子平稳地行驶，将夜色甩在身后。一个未曾言明的疑问暂时被搁置，但两人之间，却因这份克制与尊重，生出一种新的、更为复杂的默契。
程简一这次回到云江，并不仅仅是为了与老友相聚。更重要的，是他提前布局了一两个月的“启明教育”云江第一所分校正式开业了。
作为创始人，即使海城的总部已经运作成熟，他对这第一家分校依旧放心不下，特意赶回来亲自盯着。
有了海城成功闯出的名声和积累的运营经验，启明在云江的推进出乎意料地顺利。
开业当天，陈小雨特意拉着苏晚星一起来到装修一新的校区，为这位曾经给她们二人当过短暂家教、如今已是成功创业者的老师送上祝贺的花篮。
现场人来人往，充满了热闹和希望的气息。
程简一穿着合身的衬衫，忙碌地接待着前来咨询的家长和学生。
苏晚星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扫过现场。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兼职教员介绍栏的一张照片上时，眼神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那是舒婷婷。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温婉，但苏晚星深知这张面孔下藏着怎样的心思。
这个上辈子如同阴影般缠绕着她婚姻的女人，这辈子竟以陈立业继女的身份，在此刻出现。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掠过心头，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掺杂着厌烦和凛然的警惕。
如今的苏晚星，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被困于方寸天地、被动承受一切的女子。
她手握事业、心智坚定，舒婷婷的存在已不足以让她惊慌失措。
然而，她不会掉以轻心。
她太了解舒婷婷了，此女嘴甜心黑，最擅长安抚人心、利用感情。
前世，她便是夏维新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学姐，即使在他们婚后，也能让夏维新在她有需要时随叫随到。
而且，她的裙下之臣远不止夏维新一个，她却能周旋其间，迟迟未婚，只谈男友，让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有机会赢得芳心。
只可惜，她苦心经营多年，那位她投入最多的港商男友，在与她谈了七年后，最终还是回到了香港家族安排的婚姻里，临走前甚至轻蔑地说，她这样的女人玩玩可以，真要娶进门是绝无可能的。
攀高枝的梦碎，加上年华渐逝，舒婷婷才退而求其次，将目标锁定在事业有成、性格软弱且母亲刚刚去世、无人管束的夏维新身上，最终成功上位。
想到这里，苏晚星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冷嘲。
命运的轨迹虽然改变，但某些人的本性难移。
舒婷婷此刻出现在启明兼职，或许只是巧合，或许另有图谋。但无论如何，苏晚星都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她微微吸了口气，将目光从舒婷婷的照片上移开，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世，她倒要看看，这位“白月光”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只是心底那份因宿敌再现而升起的戒备，已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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