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烟一拳砸在桌上,那张厚实的黑漆木案竟被她砸出了一片细密的裂纹。
“他既然敢把手伸到军饷上,那他就该有准备,这只手,会被人连根剁掉!”
她身上那股子不加掩饰的杀气,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洛序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因为愤怒而更显绝美的女人,大气都不敢喘。
秦晚烟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身上的甲胄“喀嚓”作响,像是在为她滔天的怒火伴奏。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锐利的凤目重新锁定在洛序身上。
“光是动怒没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却依旧冰冷。
“周显是户部尚书的小舅子,在朝中盘根错节。你爹远在北境,鞭长莫及。这件事,不能光靠我们武人喊打喊杀。”
洛序点了点头,附和道:“是,是,得讲究策略。”
“策略?”秦晚烟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你还懂这个”的意外,“这事儿既然是从你们拘魔司起的头,那就还得从你们拘魔司了结。”
“啊?”洛序一愣,“可拘魔司里,说不定就有他的人,我这要是一回去,不等于自投罗网?”
“谁让你回去了?”
秦晚烟走到书案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从笔架上抽出一支狼毫,又铺开了一张公文专用的宣纸。
“你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金吾卫大营里,哪儿也不许去。”
“但是,你的状子,得递上去。”
她说着,抬头看了洛序一眼。
“而且,不能一级一级地往上递,那等于把肉往虎嘴里送。得直接捅到最顶上,让谁也捂不住,谁也不敢捂!”
洛序听得有点懵:“最顶上?拘魔司的最高长官,司卿?”
“没错。”秦晚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南宫司卿。”
“南宫玄镜?”洛序念叨着这个名字,感觉有点耳熟。
“这报告,我替你写。”
秦晚烟没理会他的自言自语,直接说道。
“你把你看到的、知道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特别是裴文正留下的那些证据细节,一个字都不能漏。”
洛序张了张嘴,看着她那副“这事儿我说了算”的架势,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得,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不过……让她写也好,我那点文笔,写出来的东西估计人家看都懒得看。”
“行。”洛序痛快地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秦将军了。”
“别叫我将军,叫我晚烟姐。”
秦晚烟一边磨着墨,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不容置喙。
“我爹跟你爹是兄弟,按辈分,你得这么叫。”
“……是,晚烟姐。”洛序从善如流。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这间充满了铁血气息的公房,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审讯室。
只不过,审问的人是秦晚烟,被审的,是洛序。
“裴文正的信上,提到军饷被换成了陈年旧米,具体的数目是多少?换了多少批次?”
“信里有没有提到周显是通过哪个商号,和铁羽部族的人接头的?”
“你看到的那本账册,上面记录的第一笔交易,是什么时候?”
秦晚烟的问题,又快又准,每一个都切中要害,充满了军人特有的逻辑性和目的性。
洛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努力回忆着原主看过的那些卷宗细节,一一作答。
他一边回答,一边看着秦晚烟。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书写之中,那张绝美的脸上,再无半点女儿家的妩媚,只有一种运筹帷幄的专注与冷静。
她手里的那支狼毫,在她手中不像是在写字,更像是在排兵布阵。
每一个字落下,都力道万钧,充满了杀伐之气。
洛序看着她那挺直的背脊,看着她那被甲胄衬托得越发惊心动魄的曲线,再听着她嘴里问出的那些条理清晰、直指核心的问题,心里头第一次对“女人”这个物种,产生了名为“敬畏”的情绪。
“这女人……也太厉害了点吧。”
“又好看,又能打,脑子还这么好使。谁要是娶了她,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吧?”
终于,最后一笔落下。
秦晚烟将写满了字的宣纸拿起来,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
“成了。”
她将那份报告折好,装进一个牛皮信封里,然后用火漆仔仔细细地封好了口。
“这封报告,以你的名义,越级呈报给司卿南宫玄镜。”
她看着洛序,眼神里带着告诫。
“里面只字未提我金吾卫和你父亲,只说你洛序,无意中发现了惊天大案,为人臣子,忠君爱国,不敢隐瞒,冒死上呈。”
“这样一来,不管南宫玄镜是什么态度,她都必须接下这个案子。而你,作为唯一的‘举报人’,在案子查清之前,就是最重要的人证,谁动你,就是跟整个拘魔司作对。”
洛序听得连连点头,心里对这女人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这手腕,这布局,滴水不漏。
秦晚烟拿起桌上的令箭,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来人!”
门外,一个身材精悍、眼神锐利的金吾卫校尉立刻单膝跪地。
“末将在!”
“你亲自跑一趟拘魔司。”秦晚烟将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把这个,亲手交到南宫司卿的手里。记住,是亲手!”
“若是有人阻拦,就说是我秦晚烟的意思。要是南宫司卿不见你……”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你就跪在她的司卿殿外,一直跪到她肯见你为止!”
“末将,遵命!”
那校尉接过信封,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去了。
少顷。
位于长安城光德坊的拘魔司总部,气氛与金吾卫的铁血肃杀截然不同。
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盘踞在阴影里的宫殿群,建筑风格诡异而宏伟,黑色的高墙上雕刻着各种镇压妖邪的符文和神兽,让人望而生畏。
在总部最深处,一座通体由黑色巨石砌成、没有任何窗户的大殿内。
一个身着繁复华丽的黑底金纹宫装的女子,正赤着双足,慵懒地斜倚在一张铺着整张白虎皮的巨大软榻上。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如墨般铺散在雪白的虎皮上,衬得她那张脸,美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肤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嘴唇却红得像是泣血的玫瑰。
一双狐狸眼狭长而妩媚,眼尾微微上挑,瞳孔的颜色,是罕见的、如同紫水晶般的瑰丽色泽。
她的眼角下方,点缀着几片用金粉描绘的、细碎的鳞片状花钿,让她那份极致的妩“媚之中,又平添了几分妖异与神秘。
她就是拘魔司之主,权倾朝野的彩羽司卿,南宫玄镜。
此刻,她正拿着一卷古旧的竹简,看得津津有味,一只通体雪白、没有杂毛的小狐狸,乖巧地趴在她的腿边。
“咚、咚、咚。”
殿门被轻轻敲响。
“进。”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软糯的、仿佛能钻进人骨头缝里的妩媚。
一名穿着朱羽队长服饰、身段婀娜的女官,捧着一个牛皮信封,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跪在了软榻前。
“司卿大人,金吾卫左将军秦晚烟,派人送来一份加急密报。”
“哦?”
南宫玄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看着手里的竹简。
“秦晚烟?她那个打打杀杀的铁娘子,不好好在她的军营里练兵,给我送什么信?”
“属下不知。”女官的声音里带着恭敬,“送信的人说,必须亲手交到您手上。”
南宫玄镜这才放下竹简,伸出了一只戴着好几枚名贵宝石戒指的、纤长白皙的手。
女官连忙将信封呈了上去。
南宫玄镜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上面的火漆和落款——拘魔司,白羽办案员,洛序。
她那双妩媚的狐狸眼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好奇。
“洛序?”
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一划,那坚韧的牛皮信封和火漆,便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
她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目光,缓缓地,从第一行,往下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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