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澄园精致的窗棂洒入室内。明兰缓缓睁开眼,身侧床榻已空,余温尚存。顾廷烨早已起身前往衙门。她虽因昨夜那番沉重的交谈睡得并不深沉,但得益于青莲本源多年对心神的滋养与《青木养身功》的调息,此刻眸中并无太多倦色,反而一片清明。
她沉稳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梳洗更衣。即便心中仍萦绕着关于余嫣然旧事的些许涟漪,以及对顾廷烨复杂过往的深思,她处理起晨间家务来依旧条理清晰,吩咐事项井井有条,不见半分滞涩。独自用着早饭时,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顾廷烨昨夜的话语,对那位温婉却命运多舛的余大姑娘生出了几分真切的怜悯,同时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身处的侯府是何等波谲云诡,而她的官人,其过往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为沉重复杂。这份清醒,让她心生警惕,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必须依靠自身智慧站稳脚跟的信念。
果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午后,便有负责采买或是与外头有些联系的管事媳妇,借着回话的由头,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嘴:“夫人,近日外头……仿佛有些不好的风声,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乱嚼舌根,竟又将侯爷早年那些……那些陈年旧事翻出来说道,还扯上了什么……克妻、外室祸家之类的混账话……”
那媳妇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明兰的脸色。
明兰执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下雪亮。这绝非空穴来风。小秦氏前几次手段接连受挫,这是改变了策略,试图利用顾廷烨不堪的旧闻来做文章。目的无非有二:一是给她这个新妇心里扎刺,扰乱她心神,若能引得他们夫妻失和最好;二则是借此败坏顾廷烨本就不算太佳的名声,连带动摇她这新夫人在府中乃至京中的威信。
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知道了。侯爷行得正坐得直,些许流言,不必理会。你们在外当差,谨言慎行,莫要跟着议论便是。”
打发了下人,明兰独坐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被动防御绝非良策,需得借力打力,将这股暗箭引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待到次日顾廷烨休沐在家,书房内茶香袅袅。 明兰寻了个话隙,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随口提起:“官人,昨日听闻外头有些许陈年旧话,不知被谁翻了出来。想来……或许是母亲关心则乱,怕我年轻,耳根子软,听了这些不三不四的话,影响了咱们夫妻情分。”
顾廷烨闻言,眉头瞬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自然明白这“母亲”指的是谁,也立刻洞悉了其背后用意。
明兰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温言道:“官人不必动怒。妾身倒觉得,此事或可加以利用。”
“哦?”顾廷烨看向她,带着询问。
“他们既拿余大姑娘说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明兰目光清亮,“官人心中对余大姑娘始终存有一份愧疚,与其让它成为旁人攻讦的利器,不若由官人主动出手,将这份愧疚化为堂堂正正的故人之谊,予以关照。”
她细细分说:“譬如,可借‘怜惜段家门风清正却清贫’、或‘赏识段云海为人’之名,在官途上予他一些无关原则的提点帮扶,或是通过正经渠道,在云南茶引、马匹交易等事务上,给予段家一些便利。此举一来可稍减官人心头憾事,二来也能向外界表明,侯爷念旧情、有担当,行事光明磊落。那些流言,在如此坦荡的举动面前,自然不攻自破。此乃化暗箭为明棋,反将一军。”
顾廷烨听完,凝神思索片刻,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看向明兰的目光中充满了激赏与欣慰。“好!此计大善!就依娘子所言。” 他心中块垒仿佛被疏通,不仅因为找到了应对之策,更因为明兰的聪慧与大度。她非但没有因旧事心生芥蒂,反而能如此冷静地为他谋划,这份心智与胸襟,远超他预期。
然而,尚未等顾廷烨着手安排对段家的关照,一场更为阴毒狠辣的风波,已悄然逼近。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门房突然来报,说是府外来了位康家的表亲,求见夫人。
明兰心中微诧,康家?她立刻联想到那位与自家母亲(王氏)交好、却心思叵测的康姨妈。她稳了稳心神,吩咐将人请至偏厅。
来人是康姨妈身边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纤细、面色苍白、眼神躲闪的年轻女子,便是康兆儿。
那嬷嬷满脸堆笑,话语却如软刀子:“给侯夫人请安。这是我们姨太太家的庶女,兆儿姑娘。姨太太听闻夫人新婚,身边怕是缺个知冷热的人,特将兆儿姑娘送来,给夫人做个臂膀,也好……日后帮着伺候侯爷,为侯府开枝散叶。”
明兰目光扫过康兆儿那瑟瑟发抖、眼底深处藏着绝望的模样,心中顿时了然。这绝非寻常的送妾,而是康姨妈精心设计的毒计!
果然,那嬷嬷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语气带着隐隐的威胁:“我们兆儿姑娘性子虽软,却是个实心眼的。她生母的性命,可全系在夫人一念之间。夫人若肯点头收下她,便是救了她母女二人;若是不收……” 嬷嬷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寒意森森,“只怕兆儿姑娘出了这个门,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这血若是溅在了侯府门前……夫人的名声,侯爷的官声,怕是都要受损啊!”
先逼康兆儿,以她生母性命相胁,逼她必须进侯府;再逼明兰,无论收与不收,康兆儿都可能“自伤”甚至“寻死”,将“逼死孤女”的罪名扣死在明兰头上!
这一招,可谓毒辣至极!收,则后患无穷,康兆儿就是一枚随时可能爆炸的棋子;不收,则立刻就要面对一场泼天的污名与风波!
明兰端坐椅上,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她看着眼前这精心布置的死局,脑中飞速运转。青莲本源带来的清明心智在此刻发挥到极致,让她在一片杀机中,竭力寻找着那一线生机。
风波再起,且来势汹汹。面对康姨妈这几乎无解的阳谋,盛明兰将如何破局?她的智慧与定力,将面临嫁入侯府以来,最为严峻的一次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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